徐有贞即瓦剌兵临城下时提议南迁遭到于谦喝斥的翰林院侍讲徐珵。他在危难时候的卑怯行径成了他仕宦生涯中一个洗不掉的污点,自那以后他一直都抬不起头来,内阁票拟的升迁官员名单上只要有他的名字,景帝一见必划掉无疑。升迁无望,同僚避之唯恐不及,他以为这一切都拜于谦所赐,一听人提到于谦,必恨得咬牙切齿。这两年他改名有贞,算是时运稍转,刚刚进用为都察院副都御史。见石亨、张等人深夜造访,告以这个惊天密谋,徐有贞首先想到的是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喜不自禁地对这几个深夜访客表示,自己一定全力赞襄此事,并提醒他们须事先让太上皇知道行动意图。
密谋者们终于抱成了团。他们既掌握了石亨、张和曹吉祥控制的军事力量,又有徐有贞、杨善控制的都察院提供支持,已是志在必得。正月十六日夜,密谋者们再次齐集徐有贞家商议下一步行动,张早已按捺不住,一遍遍地催促智囊徐有贞拿出妙计来。石亨却沉吟不语,似有什么一时委决不下。作为这个阴谋集团的领导人,徐有贞明白必须把众人的思想高度统一起来,如果他们中有哪个摇摆不定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翻船以致全盘皆输,于是他撒了个谎,诡称兵部尚书于谦和大学士王文已派人去迎接襄王世子,未来的太子不日就可抵京。又称皇帝已经知道了我等密谋,将于十七日早朝时突然发动,先控制南宫,再对付我等。在徐有贞侃侃而谈的过程中,恐惧的气氛随着暗红的烛光飘摇而流动。石亨终于下定了决心。迎襄王世子入京一事当然纯属徐有贞的虚构,就在这日下午,王直、于谦、胡濙这些大臣还在一起商议如何让皇帝接受复沂王为太子,他们公推文笔较好的商辂来写这份上疏,文官们过于讲求辞藻笔法,反复推敲修改,至天色向晚才写成这封上疏,此时宫门已然关闭,也就不再上奏,好在明日有早朝正好送呈御览,也不差这一晚上的时间了。
然而政变就在这个夜晚猝不及防地发生了。它如同一声惊雷使原先的秩序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山河大地都将重新安置。时间在沙漏里流逝,在窗外树影下幽暗的水波下流逝。密谋者还未散去,他们在等待时机。素以知天象闻名的徐有贞“升屋步乾象”占了一卦,然后告诉他的同谋们上天的暗示:时在今夕不可失。
向例,内庭不入刀兵。如果没有军事力量的支持,发动政变就是一句空话。关键问题上还是徐有贞拿主意,他说近日边吏屡有报警,我们就以非常时期战备为名,领兵进入大内。计议已定,密谋者们一一隐入夜色,分头行动。
因明日皇帝视朝,半夜一过宫门就开启了。鼓响三更,徐有贞来到朝房,石亨、张随后到来,身后跟着打扮成禁军模样的各家兵丁约三四百人。天色晦冥,看不清这些兵丁脸上的表情。黑暗助长了恐惧,饶是张等人都是杀人无数的武将,也不免心里惶惑。行动到底能不能成功,他们心里也都没底,但徐有贞相信此事必成。他明白自己走上的是一条绝路,走过去了花团锦簇,走不过去就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