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冬天,刚刚举行过及冠礼的朱见济突然因病死去。看来这孩子真不是做皇帝的命,他的太子位也满打满算只坐了一年半。朱祈钰只有这个宝贝儿子,再没有皇子可以被立为太子,这是不是意味着朱祈镇那个被降为沂王的儿子还有着重返东宫的可能?
太子新丧,最为悲伤的是皇帝,可是文官们感情的天平却都奇怪地向着朱祈镇父子那边倾斜。他们没准暗底下在说今上得到这样的报应实在是咎由自取。礼部郎中章纶和御史钟同是好友,某日上朝时闲谈时局,一说到降为沂王的那个无辜的孩子朱见深(他这年应该七岁了),两人不由得泫然泪下,于是约定共同上疏,请求复储。
第一个发难的是钟同。他虽然官秩不高,但既然身为御史,就朝廷风纪和东宫人选发表意见可以算是职责所系。钟同说,父坐天下,理当传之于子,可是太子不幸夭亡,可见天命不在他身上。天命在谁的身上呢?钟同把废太子朱见深提了出来:“臣窃以为,上皇之子即陛下之子,沂王天资厚重,足令宗社有托。”可以想象朱祈钰读到这封奏疏时的吃惊与愤怒,令他尤为不爽的是他一向视为肱股的大臣们都以为钟同说的不无道理,请皇帝采纳其言,早日复储。朱祈钰没有答应,当堂责骂了他们几句,竟引得这些人集体提出辞职。朱祈钰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不得不百般慰留。
一波未平,一波又至。按照约定,这次上疏言复储的是礼部郎中章纶。他一上来就要示皇帝修德以弭灾事,言下之意是朱祈钰身为人君,理当以身作则,却私德不修,任意废立,引起了新立太子夭亡的后果。他接下来重申的这些大道理朱祈钰应该不会感到陌生:“内官不可干外政,佞臣不可假事权,后宫不可盛声色。”章纶比钟同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以“孝道”这根道德标尺来丈量、要求人君。本朝以礼治国,平时社会运行中讲求以德服人,为人君者更应率先垂范,为子民作榜样。章纶说,孝悌者,运行之本也,愿陛下退朝后,经常去朝谒两宫太后,把对长辈的问安、视膳等一应礼仪重新建立起来。随后,他笔锋一转,论述起了今上与太上皇的关系问题:“上皇君临天下十有四年,是天下之父也,陛下亲受册封,是上皇之臣也,上皇传位陛下,是以天下让也,陛下奉为太上皇,是天下之至尊也。陛下与上皇,虽殊形体,实同一人。”他还援引了前年奉迎太上皇还宫诏中的两句话,“礼惟加而无替,义以卑而尊奉”,要求皇帝履行自己的诺言,于朔望、元旦等重大节庆日率领百官朝拜太上皇,使孝悌和尊崇让官员和百姓们都能知晓。这一番又是教训又是讽谏的话后,他亮出了此番上疏的最后底牌:恢复废皇后汪氏的中宫地位,正天下之母仪;还沂王于储位,业天下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