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转田坝(1)

转田坝

在成都期间,有规律地和祖父、祖母一道进行的活动,除了吃饭之外,应首推晚饭后的“转田坝”。

祖父、祖母都是生活非常规律的人。祖父清晨起得很早,洗漱完毕,首先在院子里散步,然后吃早饭。祖母起得比祖父晚些,但同样在早餐前要有一些运动,她有一套自己把内容逐渐增添起来的体操是每日必做的功课。如果不出去开会或从事社会活动,祖父上午就在家里看文件、资料,其中还有点时间打坐练功――这时是不能去打扰他的。祖母除了看书之外,还有写毛笔字的习惯。下午如果不外出或有客人来,也是做这些事情。晚饭之前,他们有时和隔壁的邓爷爷、邓奶奶打一会牌。打牌的地方,有时在邓家,有时在我家。他们玩的不是扑克,而是一种中国本土的长条形的纸牌。牌上印有多少不同的点,有的称为“天牌”、有的称为“地牌”、有的称为“人牌”……怎么玩,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兴趣。他们打牌,从来未见上瘾,玩一玩就算了。

晚饭后,只要天色不太晚,祖父、祖母就带上哥哥和我去“转田坝”。出家门向右手转,过了马路,就是宽阔的田野了。田里四季不闲:春天的秧苗,夏天的青稻,秋天的金谷,冬天的油菜。放眼望去,除了庄稼,间或有几间茅草房,几丛竹子,几小片桔林。我们沿着田间的小路、田埂走去,直到暮色朦胧时,方才返转归家。

水田离不开渠。常转的那片田坝里有两种渠道。一种渠很浅,脱了鞋光脚下去,水也就仅到小腿肚子。渠底没有人工铺设,但常有一些鹅卵石。这些鹅卵石给渠道点缀了自然趣味,配着旁边的小草,使这种人工渠道就像天然的水沟。如果再游过几条小鱼,那便是淌水的孩子们的极大乐趣了。还有一种渠道修得十分规正,侧壁直上直下,边沿、侧壁和底部都敷施水泥加固。我当时觉得渠很深,因为像我那时的个头掉下去肯定是会被没掉的,但它并不宽,估计也就一米左右,所以走在边上并不感觉害怕。渠道有的地方有分水设施和木板闸,用以调控水的流向和流量。

后来我到山西农村插队以后,知道了当地各类不同等级渠道的名称:干渠、斗渠、毛渠。如果借用这样的名称,我想,就功能而论,那种水泥渠道应属斗渠,因为它有调控水的“斗门”,而那种有鹅卵石的更为自然的渠道应属毛渠,因为它和灌溉的田地直接相连。

回想起来,那块田坝,也许是我的农业生产知识的启蒙地。有着弯弯长角的水牛拉着犁,吃力却稳健地前行;光脚站在水田里的农民飞快地把一丛丛秧苗插到地里,一干起活来连腰都不直;裹着圆饼缠头的农民拔草、锄地;一片片成熟的稻谷被收割,又被大担大担地挑走;田野里弥漫着禾草与粪土混和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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