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姨开始准备下午饭。在北方的冬天,一般都是只吃两顿饭的,早晨九点左右吃早饭,下午饭便在下午三点左右吃,但一般夜晚还是会有一些简单的晚餐的。
王阿姨在灶台边忙活起来,她叫姐姐过来帮忙,姐姐有些不情愿地帮着她择菜,冰冷着脸一言不发。王阿姨感觉很怕姐姐,不停地找话题与她聊天,但姐姐也只是用鼻孔哼哼地应付着,却也应付不走王阿姨满脸的笑容。
我觉得王阿姨脸上的笑容似乎是用钉子钉在上面的,无论怎么用力地拍打也打不掉。她以讨好的姿态应对着我与姐姐,这种讨好有点摇尾乞怜的味道,却又在某时像是昂首挺胸的胜利者,对她的俘虏颔首致意。
比如当饭菜都摆上了桌子后,她便坐在了父亲的身旁,有些炫耀地道:“你爸有事和你们说。”语气是自己比我们先知道的优越感。但是,她的这份优越感并没有维持太久,还没等挥发便被父亲的一句话吸纳了。
“过完春节再说吧,让大家过个好年。”父亲抿了一口酒,微微咧了一下嘴。我莫名其妙地看了姐姐一眼,姐姐倒是没有明显的疑惑与好奇,只是给孩子和丈夫碗里每人夹了一点菜,根本不理会我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端起饭碗,慢慢地扒了两口饭。
王阿姨给父亲斟满了酒,又拿着酒瓶对我示意了一下。我摇摇头道:“留着明天再喝吧。”然后便也端起了饭碗。王阿姨手中的酒瓶在空中尴尬地停了一秒,便平稳地落回了桌子上,接下来的时间里,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样很好,这才是家里本来的气氛,这才是我习惯了的安静,也习惯了的缄默。
冬天的夜晚总是早早地到来,一顿饭结束,太阳也就隐没了。
王阿姨收拾好餐桌后便与父亲走出了院子,穿过一条狭窄的街道,又推开了另一扇院门。那是王阿姨的家,当然也可以管他们这种状况叫做回家,很多年来,可能父亲一直把那里当做第二个家。
姐姐按亮了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家三口把本来就不大的沙发全部占领,她还不知廉耻地剥着橘子,当橘子放进嘴里的时候,鼓起的腮帮,像是一个蠕动的瘤子,估计和姐夫脑子里长得一模一样。
然然在玩着姐姐剥下的橘子皮,她把橘子皮捏在手中,拿到姐夫眼前使劲挤出橘皮里的汁液,然后姐夫便大叫着揉眼睛,而姐姐还在不停地往嘴巴里填着橘子。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一家子,我是应该觉得可怜的,就算不可怜也要觉得可爱的,但是,我竟然觉得很厌恶,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电视里看到因双方不好好过日子而导致家庭破败的社会节目一般地厌恶,连滑稽可笑这个词都不配。
姐姐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我,把手中的橘子递给我一瓣,“嗯,给你。”我当时真是有点渴了,刚伸出手去接,姐姐却迅速收了回去,“呵呵,想得美。”
我的火气一下子冲了上来,对,就是这样,她永远都是这样,永远把我当成一个不如她的人,一直一直地戏耍我,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可我竟然在刚刚忘记了这种自己一直都在警惕的状态,再一次被她戏弄了。她的手段真的很低级,确切地说是很幼稚,但是她懂得只要这样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激怒我,却让我的火气也不至于伤害到她。她拿捏得恰到好处,她已经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她此刻就像是一个惯犯,得意又不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