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穆谢特的故事(29) 

“听我说,哲学祖师爷,”她以哀求的声音又说道(她脸上的表情比声音变得更快)。“刚才我撒了谎,完全是逞能。的确,我再也无法生活,无法呼吸,也无法通过这种可怕的谎言再生。唉!现在我全说了!相信我全说了,向我发誓好吗?”

“你做了一场恶梦,穆谢特。”

“你要把我逼疯了。我要是也怀疑这事儿,还能相信什么呢?嗳,我说什么呢,”这回她声音尖厉地又说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个凶手自首与悔恨的话,别人不相信了呢?要知道,我这是悔恨啦!……对……对……跟你说,我悔罪,就是要捉弄你一下。如果你硬是不信,那我逢人便讲我的梦,这少有的梦!你的梦!”

她格格大笑。卡莱熟悉这笑声,脸刷地白了。

“我太过分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好吧,穆谢特,好吧,不要再说了。”

穆谢特同意降低声调,说道:

“我吓着你了。”

“有点儿,”他答道。“这会儿,你多烦躁,多冲动……这事就算了。现在,我的想法已经确定了。”

穆谢特打了个寒战。

“反正,你丝毫不必担心。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再说,”他不慎又补充说,“不仅我,谁也没有……”

“这就意味?”

“意味你这套话不管是真是假,总归象一场梦……”

“这就是说?”

“谁看见你出门了?谁看见你回家了?有何证据?没有一个证人,没有一件物证,没有一张字条,甚至没有一滴血……假设我自首,小鬼,咱俩就不相上下,真假难辨。没有证据!”

这时……这时,他看见穆谢特在对面忽地站起来;但是她的脸色并不苍白,恰恰相反,额头、面颊、乃至脖颈,全都鲜红鲜红,连太阳穴薄皮下的条条青筋清晰可辨。可怜的姑娘握着小拳头还在威胁他,尽管她的目光已经只有强烈失望的神色,宛如最后一次呼唤怜悯。继而,这最后一缕光也熄灭了,眼中唯有癫狂在摇曳。她张开嘴,喊叫起来。

这种人间未有的哀怨只有一个音,时而尖利,时而低沉,在这小屋里震响,这时周围已经传来隐约的嘈杂与急促的脚步声。康帕涅的医生出于本能,先是把瘦小僵硬的躯体一下子远远抛开,现在又极力捂住这张嘴,窒息这喊叫。他同这喊声搏斗,如同凶手同他身下还在跳动的心搏斗。他的长手一旦碰到震动的咙喉,热尔曼娜就没命了,因为这个惊慌失措的懦夫的每个动作都象在杀人。不过,他呻吟着按住的仅仅是小小的下巴,而任何人力都无法使其肌肉放松……泽勒达和蒂莫莱昂同时冲进来。

“帮把手!”卡莱恳求道。“马洛蒂小姐……发了神经,非常凶……,正犯病……天哪,帮把手!……”

蒂莫莱昂抓住穆谢特的胳膊,把它们劈开按在地毯上。卡莱太太略一犹豫,便抓住姑娘的腿。康帕涅的医生终于腾出手来,将一条浸了乙醚的手帕扔到发疯的姑娘的脸上。可怕的叫声开始减弱,最后完全止息了。姑娘被制服,不再挣扎了。

“快去拿一条被单来。”卡莱对他妻子说。

马洛蒂小姐的身子不动了,被人用被单裹起来。蒂莫尼昂跑去通知啤酒酿造者。当天夜晚,用汽车把姑娘送到杜什曼大夫的疗养院。她生下一个死婴;一个月之后,完全康复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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