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穆谢特的故事(6) 

他以此为由,禁止女儿去听教理课,甚至“禁止她跟任何那类迷信的人来往,”他说,“他们能给最和睦的家庭制造纠纷。”他还使用晦涩的语言,谈到毁坏女孩子身体的秘密恶习;她们在修道院学会那种实践和理论。“修女往女孩子脑袋里灌有利于神父的思想,”这是他的一句名言。“她们抢先毁掉丈夫的威信。”他用拳头敲着桌子,下了这种结论。须知他不准别人拿夫妇之权开玩笑;这是人类某些救星要求的唯一绝对权利。

马洛蒂太太还抱怨女儿连个朋友都没有,总呆在凄清的小园子里,同修剪的紫杉相伴。丈夫听了便答道:

“让她安静些吧。这个该死的地方的姑娘,一个个都鬼得很。有当地的赞助,还有圣母会和其它名堂,每个星期日,本堂神甫都把她们留下一个钟头。你要是想教女儿生活,当初就该听我的话,送她上蒙特勒伊中学,现在她都会拿到文凭了!真的,在她这种年龄,小姑娘的友谊一钱不值……我这可不是瞎说……”

马洛蒂就是这样议论卡莱议员的诚实。那个可怜的矮个男人,对女性教育的这些微妙问题并非无动于衷;说来不怪,从前他任蒙特勒伊中学校医,了解女生的底细,而且也不保守秘密。

“从科学角度来看……”他时常微笑着说道;看那神气,就象他憬悟了许多幻想,自己不再寻欢,而对别人作乐则十分宽容。

在紫杉修剪整齐的园子里,在散发烤乳香味的光秃秃的廊下,雄心勃勃的小姑娘,正是在那里等腻了;不知道等什么,而且一直未来……她正是从那儿启程,走到比印度还远的地方。对克里斯托夫·哥伦布来说,所幸地球是圆的;那传奇的舰队刚刚启航,就已经驶入返回的路上……然而,可能还有一条诱人的路,它笔直,不可改变,又时时偏离,人有去无回。热尔曼娜或者明天走上那条路的女人,要是还能讲话,就会这样说:“你们的正路不通向任何地方,即使走上去又如何呢?……要我拿跟线团一样圆的世界做什么呢?”

一个人生来似乎要平静过一辈子,生途上却等待着悲惨的命运。事情出人意外,可以说无法预料……然而,事实无足轻重:悲剧在她心中。

马洛蒂拜访侯爵府,如果自尊心不是伤害得那么深,他定会把那情景好好向老婆描述一番。他想最好还是保持沉默,以傲慢和咄咄逼人的态度,来掩盖一阵自己的不安和尴尬。何况,他要报复,打算在家里谋划,拿女儿撒气,轻而易举地挽回面子。许多虚荣心重的笨伯,在生活中失了意,就把家庭当成耍威风的地盘,因为家里一小撮弱者,连懦夫都能使之害怕,由他们支配,真是手到擒来。这也不怪,无能之辈就爱在别人的痛苦中,看到自己的这种平庸。

因此,刚吃罢晚饭,马洛蒂便突然以命令的口气说:

“丫头,我有话跟你说……”

热尔曼娜抬起头,慢慢把毛线活放在桌上,等父亲说下去。

“他蒙了我,”父亲以同样口气继续说道,“严重地蒙了我……家庭里,一个女孩子失了足,就跟破产的商人一样……明天,人人都可能戳我们的脊梁骨,而我们是无可指责的人,做生意守信用,不欠别人一文钱。哼,你本该求我们宽恕,跟我们商量,可是你偏不这样,究竟干什么呢?整天呜呜呜,哇哇哇,哭哭啼啼,象要死似的,就知道号丧!然而情况呢,一点也不告诉你爸爸妈妈。嘴紧紧的,一字不露,没治了!这种情形,再拖一天也不行。”他用拳头敲着桌子,最后说道:“否则,要让你知道我叫什么!别哭了!你到底想不想说?”

“我巴不得讲出来。”可怜的姑娘答道,还想拖延时间。

她不再怀疑,她怀着恐惧的心情等待的时刻已经来到;在这关键时刻,她一周来打好的主意,忽地全拥入头脑,乱糟糟搅成一团。

“刚才我见到你的情郎了,”马洛蒂接着说道,“亲眼见到的……小姐胃口挺高,找了个侯爵;对爸爸的啤酒感到脸红了嘛……可怜的傻丫头,已经认为自己成了贵妇,成了侯府女主人,由伯爵和男爵陪伴,还有一个少年侍从替自己捧着长裙!……我和他,我们终于一起谈了谈。看看我们能不能谈得拢:你要向我保证闭着眼睛服从,一直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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