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觥(11)

十年收藏,任良玉才算明白,古钱币收藏跟瓷器、青铜器、玉器、书画、杂项这些收藏截然不同。这些收藏绝大部分都以件为收藏单位。比如说齐白石的画,你可以从朋友或是拍卖会上买一幅或是几幅齐白石的画,那就心满意足了,从来没有人想过能把齐白石的画全部收于囊中。

而古钱币则恰恰相反,古钱币以套为单位,中国历朝历代发行的所有钱币凑在一起,就是一套。清朝十三帝,买十三枚对应的古钱币就能代表集齐了清朝的钱币吗?明朝十六帝,再加上南明,二十枚古钱币能代表明朝吗?不,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譬如数量最多的五铢钱,流通时间长达七百多年,官铸私铸品种繁杂,绝不是几枚几十枚钱币就能代表了的。

其中既有金五铢银五铢这样的难求品,也有两汉三国南北朝时期的混淆难辨品。说白了,有的五铢钱你有钱也买不到,而有的就摆在琉璃厂的小摊上,二三元钱一枚,刚入门的收藏者分辨不出来,有经验的收藏家无暇去分辨。

没有人能够将中国古钱币收集齐全。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但准备收藏钱币之前,却没人告诉你,直到你病入膏肓,朝思夜想,为之癫狂时,才发现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那时候,你的家人,朋友,甚至心理医生,都会开导你说,这玩意充其量也就是闲情雅趣,可有可无,就跟玩斗地主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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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小伙子走了进来,任良玉急忙站起来,朝小伙子快步走去。走近后,任良玉才看到了小伙子耷拉在肩膀上的帆布背包。显然,背包里什么都没有。

“……杜行,怎么没拿来?”任良玉愣了愣,随即又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叫杜行的小伙子喏喏答道:“……拿来了……卖了。”

“卖了?什么时候卖掉的?卖给谁了?”

杜行手挠着头,脚搓着地,迟迟不说话。

“……嘿,我说杜行,你倒是说话呀。”任良玉急道。

“我背着青铜器从安阳来到北京,下了车,忽然脑子就懵了,神催鬼使地就去了琉璃厂……”

“琉璃厂?你去琉璃厂做什么?”

“……我实话实说,我怕您蒙我,那琉璃厂不是专门买卖古董的地方嘛,我想去琉璃厂问问那件青铜器能值多少钱……”

“然后呢?”任良玉虽然生气,却也没发火,心想,这小子,倒也敢说实话,这古玩买卖,买的卖的都是多探价,生怕吃亏,自己买古钱的时候,那也是要多般打听,也怕卖家在价钱上蒙自己,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可都不这样挑明来说。

“然后……然后我就进了琉璃厂,稀里糊涂的就卖了。”

“你……你不是去问价吗?怎么给卖了?”

“我是问价来着,可那个古玩店的老板说我的青铜器是出土的,是犯法的,只要他打一个电话,我就得坐牢,我爹我娘也得跟着我坐牢,他要是不打电话举报我,他就得坐牢……”

“这不是明抢嘛……他给了你多少钱?”任良玉愤愤问道。

“……五百元……”杜行低着头,躲着任良玉的眼神,讪讪答道。

“哼,知足吧你个傻小子,遇上这号人,好歹还给了你五百元,没让你倒贴钱就是你福星高照……那家古玩店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来着,”杜行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边摁着手机递给任良玉边说:“我就怕自己想不起来,出了古玩店,顺手拍了张照片。”

接过电话,见照片里的古玩店门楣上写着明德斋三个大字,任良玉想了一会儿,这家叫明德斋的古玩店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也许是自己近年来去琉璃厂的次数少了,也许是这家店很小,小得不起眼,或者是刚开张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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