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铜片翻转过来再看。规整、纯净的青铜片中间露着黑青色铭文的根部,看上去极为刺眼,像是沙漠中的补给站,而补给站却刚被大火吞噬,被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上飘着徐徐轻烟。
再看那块黄绢,上面用淡淡的松烟墨写了数行字。
捧起黄绢,读完上面的几行楷书,梁瑞秋的手发抖了。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梁瑞秋看着手里的黄绢和青铜片,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眼神惊恐,牵挂,又稍有一丝期盼。
他似乎期盼这块青铜片早点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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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了青铜觥,揣着五百元钱离开明德斋,出了琉璃厂,左拐又转穿过几条小巷子后,小伙子来到他停车的地方。开车,载着空瘪的背包朝东行驶。
一直向东。
过了闹市,来到郊区,车驶入一处高档小区的别墅前,小伙子打开车库的遥控门,把车泊入车库内,从车里拎出空背包,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别墅。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小伙子才从别墅里出来,还拎着那件空瘪、皱巴巴的帆布背包,走出了小区。沿着大街朝东步行,走了约有十几分钟,小伙子又来到一个小区。
这个小区的主体工程刚刚建好,配套的小区绿化工程正在进行。
任良玉是这个小区的开发商。他头上罩着一把绿油油的大遮阳伞,屁股下坐着竹躺椅,一块茶几大小的风景石搁在躺椅旁边,上边摆着茶水和西瓜。他原本戴着草帽,坐在不远处横躺着的一堆树苗旁边,可包工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遮阳伞,非要伺候着他遮阳避暑。虽然不是很乐意,可他还是坐到了遮阳伞下。
他冲包工头戏笑道,“有没有皮鞭,给我找一条来。”不一会儿,包工头真的找来一条皮鞭,机器上的一截三角带绑在木棍上。任良玉哭笑不得,摸着比两根手指还粗,三条棱脊挺立的皮鞭,自己有这么狠吗?包工头还在忙前忙后,沏茶洗水果,任良玉就冲他说,“你甭管我,你去旁边干活儿吧,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
对,任良玉不是来监工的,只是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个人而已。
他在等一个小伙子。那个小伙子有件青铜器。
任良玉喜好收藏,痴迷于收藏,但他只痴迷于钱币收藏。贝币,石陶币,布币,刀币,园钱,金钣,银锭,纸钞,钱范,等等,只要是清朝往上年代的钱币,除了花钱,他都收藏。不止是他,很多人都逐渐地开始不喜欢花钱,甚至厌恶花钱。
旧时候,但凡遇到小孩子过满月周岁,新人结婚,给老人贺寿,房屋上梁,仓库填仓等很多有纪念意义或是需要讨喜庆吉利的事情时,当事人就会委托民间工匠,或是自行铸造外观类似铜钱的花钱,通常都很大,或镂空或雕铸出各种福禄吉祥纹饰。
花钱其实不是古钱币的一个币种,不能把花钱当作纪念币来收藏。如果非要归类,只能把花钱归类到工艺小杂件里去。绝不能因为花钱的外观像钱币而归类于钱币。就像鸟巢,远远望去,像个巨大无比的银元宝,但不是人民银行的下属建筑,然而像个金蛋一样的国家大剧院也不归畜牧局管。
任良玉收藏钱币近十年,做房地产生意也有十几年了,身价早就过了亿,但他却发现,以他现在的财力和精力,想要收藏一套完整的中国钱币,那是难上加难。
刚开始对中国古钱币产生兴趣,继而收藏时,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时候,他琢磨着,把中国历朝历代的钱币收集齐全,那就是一套完整的中国古钱币,难点在于一些极为罕见,并且流传存世极其稀少的钱币。对,那时候他就是这样想的。于是,他花大钱买古钱,但后来却发现,他错了。只要肯使钱,那些被收藏者视为至宝的古钱币,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肯使钱,那几种号称孤品绝版的古钱币能摆满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