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荆州!荆州!(6)

破虏将军府主记兼署司盐都尉步骘在吴郡整顿完了海盐贸易,刚回到柴桑便听说孙权因与“江东一柱”张昭议事时意见相左,竟然撇下一大摊子军政事务径自跑出城去校阅水军。他闻讯不禁又气又急,急匆匆赶来幕府政厅寻张昭,一进门便毫不客气地道:“主公年少气盛,自恃兵甲犀利,不肯韬晦隐忍以待天下之变,那曹孟德岂是好惹的?子布,为江东六郡山望黎庶计,你要早做打算才是。”

埋头在一堆文案简牍之中的破虏将军长史张昭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复又垂下头去审视案子上的公文,口中不咸不淡地应道:“子山回来了啊!盐务理顺了?”

“原本便不是大纠纷!”步骘撇了撇嘴,“前些年闹马贼,娄县周氏外出逃难,族里的盐田便荒在了那里,伯符将军收吴郡之后,将军府张出榜文召集当地士绅黎庶认领自家田亩产业,当时周氏躲在淮南,不知道家乡状况,便未敢贸然返乡;当时的吴郡长吏见这些盐田无人认领,便索性收了官,列入司盐都尉所部,去年周家举族迁回娄县,这才知道家里的盐田产业都被官府收了去,自然不甘心吃这个亏,便闹了起来。”

张昭抬起了头,略有些忧虑地道:“吴郡的海盐泽场每年有近三十万缗的收益,这么大的利润,也难怪周家不肯轻易放手。此事若处置不好,有伤主公治化之仁……”

步骘笑道:“子布过虑了,周家的泽田总共不过二十顷之数,司盐都尉署辖下那么一大片盐田,周某所有不过九牛之一毛罢了。我说是小纠纷,就是这个意思!”

张昭摇了摇头:“周家的盐田虽然不多,但却是个例子,江东大户这些年因为贼寇作乱外逃的不少,司盐都尉署所辖泽田大多是他们的私产,无主之地并不多。”

他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处置的?”

步骘笑了笑:“周家的二十顷盐田,每年收益六成归司盐都尉署,四成归周家自有。这些年这些盐田一直由官府经营,才没有被流民和周围的大户豪强占了去,周家应该知足了,有这四成的收益,足以保其子孙生计无忧……”

“这是权宜之计!”张昭沉思着道,“司盐都尉署在吴郡再出一张文告,知会那些逃亡在外的盐田主,凡是自家盐田荒废被官府收了的,可以在三个月内持田契回购,一亩盐田六缗五铢,或者两石粟米,三个月内不肯回购的,一律以自动放弃论处,日后不得复来官府啰唣。”

步骘大吃一惊:“子布,你这才是权宜之计罢。一亩盐田一年的收益便在四缗五铢之上,抵得三石粟米。若是这么便宜便让这些当地豪绅买了回去,日后官府每年便短了将近二十多万的收项,这你可要想好了。”

“大战在即,顾不得这么多了!”张昭斩钉截铁地道,“如今最要紧的是人心。北方曹孟德大军压境,荆州刘景升幕府摇摇欲坠,江东的局势一日紧似一日。这个时候有本地豪绅肯回迁,正是安定人心的大好时机。若是因为这每年几十万缗的收项令江东地方的士族豪强寒了心,就大不值了。况且这些盐主们外逃多年,许多人已经死于战乱,就算侥幸还活着的,大多也会因曹军即将南下而持观望之态,这时候能回来的,都是愿意支持破虏将军府抚治江东六郡的良善之民,把这些人的盐田还给他们,便笼络了这些地方势力,同时再让他们出一笔钱来资军,这么划算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步骘怔了半晌,讶然道:“子布赞成对北面用兵了?”

张昭冷然笑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岂可轻言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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