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民族在中国历史上开新局
--拓跋鲜卑的神奇历史旅程
进入黄河套及长城内外的拓跋鲜卑族,主导了南北民族和文化的融合。最后汇流入以汉民族和汉文化为主体的大流中,为隋唐开新局作了先导。上溯从步出大兴安岭起,贯穿这个民族的历史特性是气魄宏大的自我蜕变能力。陈万雄商务所书馆总编辑
如果说,多年前的丝绸之路旅程,以及今回草原考察的初期行程,让我跳出了中原中心的狭隘;无垠的西部和北部土地,开拓了我对中国历史的地理范畴的新认识;鲜卑民族的历史旅程,则令我对中国历史上的文化和民族发展的内在特质,有了新的认识。
一走出大兴安岭森林,抵达呼伦贝尔大草原,鲜卑民族的历史命运从此改变。他们舍弃过惯了一千七百年相对宁静的狩猎生活,约六百年生活在腥风血雨中,为中国文化和中华民族铸造了一页耀目的历史。
大鲜卑族是沿着根河顺流向西,再经额尔古纳河向南来到呼伦湖和呼伦贝尔草原的腹地的。其后契丹族、蒙古族接踵其后,情况大致相仿。呼伦湖和呼伦贝尔草原,总成为走出了大兴安岭森林的民族在此适应和壮大的地方。我们一众同行的同事,乘飞机,掠过大兴安岭上空;坐车,穿越大兴安岭山林,大家都疑惑不解,甚至有点儿失望。地理上赫赫著名的中国最大山脉大兴安岭,全不见崇山峻岭的气势,眼底下却是平缓的河流,起伏有致的森林。到中途才恍然大悟,正因为大兴安岭宽广平缓的山势,西面紧靠着落差不大的蒙古高原,森林偎着草原,似相隔实相连。这样的天然地理环境,让一代又一代的森林民族能够呼啸而出,闯进呼伦贝尔大草原。大兴安岭和呼伦贝尔草原,也就成了中国几千年历史的另一个帝王州,由此,我们明白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个特有现象。几千年来,进迫中原以至建立王朝的,总是北方的少数民族,而不是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云贵高原的崇山峻岭,犹如深谷鸿沟,使族人插翼难飞,只好各自画地为牢了。
由第一推寅率领走出大兴安岭的鲜卑族人,辗转在呼伦贝尔草原约生活了一百年,这从六十年代以来陆续出土的鲜卑墓葬群,得到了证明。按我们的行程作比划,他们走出森林,百年来活动的范围,如今我们乘车,只需一、二日路程。以当时的条件,路途固艰辛,更艰难的是要适应全新的环境和草原游牧生活。生活形态的转换,在内在外,都导致搏杀的情景。只要看看二十世纪中国走向现代化,一百多年来,付出了多少血泪,就可以明了。鄂克温族牧民和博物馆长顾德清先生都说,狩猎民族在森林的迁徙,总是顺着河流,一个山头、一个山头行进的。著名史学家翦伯赞先生在其名篇《蒙古访古》中也指出,"从狩猎转向畜牧的生活并不是一种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历史也告诉我们,上进的民族总希望向前走。一代雄主推寅带领族人,离开了叠嶂密林,走进茫茫草原,是民族发展的寄望,也是一个赌注。
在现今呼伦湖周遭的克尔伦河、伊敏河、海拉尔河、根河和额尔古纳河等地,都发现了鲜卑族的古墓群。我们也专程到札来诺尔和拉布达林等鲜卑墓葬遗址凭吊。众多鲜卑墓葬出土文物证明,来到了草原,鲜卑族人逐渐适应由狩猎到畜牧的转化,以"畜牧迁徙,射猎为业",但仍保留某些森林生活的传统,如使用桦树皮作工具和武器。
闯入南边"农业文明"的新天地
西迁草原百年,鲜卑族人成功地向较先进的骑射游牧生活转化,也注入了原先匈奴族的文化和血液。他们不仅闯进了一个新天地,还适应了这个新天地。不久,又发现另有更大的新天地。到第八代首领被称为"第二推寅"及其子诘汾,以"此土荒遐,未足以建都邑,宜复徙居",再次率族南迁。鲜卑人已发现遥远的南边,有一种更先进文明更富足的生活。这个位于中原的新天地,只适合懂得"建都邑"的族人发展农业文明。呼伦湖周围的鲜卑墓葬中,有不少属中原地带、东汉时期汉文化的矩形铜镜、龙凤纹如意织物、铜铁用具、钱币等物品出土。这些中原物品,即使是间接得到,也无碍于鲜卑族人通过物品交换曾与中原交接的事实。我们在墓旁站着看着,墓葬坑内,尚埋藏着伴随着他们口耳相传、对富裕中原都邑的一份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