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中被闹钟叫醒,正是傍晚六时。不久,克劳教授派来的一个学生--马丁.哈拉--来接我,带我到附近的市政府演奏厅(又名"史美塔纳厅",当然又是捷克的名作曲家,每年五月的布拉格之春的音乐节都以他的交响乐诗《我的祖国》开幕)。我们踏着旅馆门前的石头小街,转了几个弯,音乐厅赫然在望,距开场还有一个小时,我请哈拉在附近的咖啡店小坐,眼前走过一群群的年轻人,熙熙攘攘,不少女孩子(怎么金发的特别多?)还穿着在欧洲又时髦起来的迷你裙,这条大街真是热闹,我感到一时说不出来的春天的喜气,突然想到"解冻"这个名词的意义:其实,解冻的不全是政治,而更是人的心情。
这和七年前我初到布拉格--也是黄昏时刻--所感受到的那股凄凉的情景,真是大异其趣,当时街上除了几堆游客之外,竟然看不到本地人。也许是我的主观心情作祟吧,也许上次来正是八月的一个星期天,可能布拉格的人都到乡下度假去了。
然而,今晚却见不到什么游客。"不要急,"马丁笑着说:"明天我带你去玩就会见到游客了,多得很!"
冷落的"莫斯科"咖啡室
黄昏的震撼竟使我在音乐会中精神不能集中。舞台上挂着浅蓝色的旗帜,还有"布拉格之春"两个(捷克文)大字;中场休息时,我随着一窝蜂的人群拥到楼下进口处。原来在围着买CD(激光小唱片),而价钱又出奇的便宜,我挤不进去。禁不住想起七年前逛进的那家政府经营的唱片行,顾客零落,壁上挂看几个指挥的照片,一张就是捷克爱乐交响乐团的Vaclav Neumann。今晚指挥的不是他,八九年"天鹅绒革命"时他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领导全团示威,在演奏厅中公开讨论民生,并演奏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今年的音乐节他将指挥最后一场音乐会,节目还是贝多芬的这首交响曲,可惜我当天清晨要离开,赶不上了。
音乐会完后,随着人潮出来,突然饥饿难熬,迷糊中走进一家餐厅,原来正在那个咖啡馆的楼上,布置得颇堂皇,但除了我一个人外,只剩下一对情侣,角落里还有一个中年的琴师奏乐助兴,都是五十年代美国流行的老歌,我叫了一盘炸鸡和一碗俄国罗宋汤,突然忆起马丁调侃的话:"楼上的这家餮厅叫作莫斯科,当年煊赫一时,如今早已过时了,也算是俄国老大哥留下的一个历史纪念吧!"
古典文化重放光芒五月廿七日(星期三)
昨天和今天,主人为我安排的节目是游览,真是盛情难却。其实,我这次来的心情并不像游客,而且上一次来似乎已经游遍了布拉格的名胜古迹。
其实上次来只是走马观花,旅游公司安排的一天节目并不周全,山顶上最著名的尼古拉斯教堂竟然没有看,国家博物馆也关门了,这一次真是看个饱,而且导游的又是两位汉学家:昨天是马丁,今天是蜜莲娜,看得我眼花缭乱。据蜜莲娜说,哈维尔总统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布拉格的重要古迹整修一新,使捷克的古典文化重放光芒,山顶上的几个教堂--建筑风格各不相同--都经过整修后全部开放,吸引了大量的游客,挤得透不过气来。哈维尔这个戏剧家似乎把总统府也看作一个剧场,甚至把卫队的制服也改了,全新设计的深蓝色,欢迎游客照相,又是气象一新。不过,山顶上原来的总统官邸却依然陈旧不堪,哈维尔不愿意搬进去,宁愿住在城中心面临河畔的一幢公寓里。
四十年来的苏共政权所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是什么?蜜莲娜说:"他们任意对闭教堂,经久不修,也不闻不问。"好像对于本国的文化漠然毫无兴趣,反而在郊区盖了一个苏联式的大而无当的"文化宫"--目前显然是全城最庸俗的建筑物。昨晚我和马丁特别坐地铁来此观看一场颇为新潮的歌剧,似乎有点不伦不类。
然而,布拉格这个城还是"俗"不了,因为它蕴藏了太多的文化,大街小巷中到处是历史.整个城笼罩在赫拉德恰尼古堡之下,堡内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圣维徒士天主教堂,歌德式的尖顶,位于全城的最高点,把持了全城的"风水";而教堂旁边的一条小街,却呈现另一种神秘,街旁的房子低得惊人,像是侏儒群聚之所,据说,这就是中古炼丹神仙之士荟萃的地方,后来卡夫卡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期,写他自成一格的既神秘又真实的小说,原来这位现代主义文学之祖,是在这种环境中营造他的艺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