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怪对不住你,白让你忙活这些日子。”
我说:“你也忙活啦。”
她说:“我成乡长家儿媳后我会帮你忙。”
我说:“我没忙让你帮。”
她说:“有一天你会求我。”
我说:“不会。”
她说:“会!”
我说:“会的是你求我。”
她说:“笑话。”
我说:“走着瞧。”
她说:“瞧就瞧。”
实在无话可说了。太阳已经由金黄转为炽白。平静的河面,开始有黄牛践水。有只小羊让牛背着过河。沙堤上的树,棵棵都静着不动。空气平静,日光暖和,流水动听。我架着车子的双杆,身子稍稍后仰,车绳在身后弯出两张黑弓。有人从责任田走回,到这儿和我点头招呼。
她说:“走吧?”
我说:“你走吧。”
她说:“别的没事?”
我说:“两清啦。”
她说:“你忘了新房里摆的彩电是我出的钱。”
我说:“婚事吹掉是你提出的,我们家忙七忙八几个月,给人干活也能挣回一个彩电啦。”
她说:“我不是要彩电,但账要算清楚。”
我说:“要算清楚一个彩电赔着还不够。你现在又找了一个好婆家,把我年龄拖大了半岁得赔多少钱?”
她说:“有你这样算账的?”
我说:“你爹是村长,横竖有钱赔。”
她说:“你真赖子。彩电不要啦,留着你家看去。”
我说:“这样也算我没白订一次婚,给村人们挣回一个电视看。”
她冷冷瞟我一眼,鼻子哼一声,车转身子走了,步子轻轻飘飘,头在肩上摇摆。我以为她会扭头看我,可她没扭头,毅然又坚决。这让我生气,想想人世之事,都是这么冷漠。我望着她从我眼眶中消失,化在阳光中,也毅然上了公路,朝村长姐家走去。村长姐家住耙耧山的最南端,我到午时方赶到。村长姐在村头井上打水,见我拉车走来,老远就迎了上去。我叫了她一声姑,她乐乐应下来,把我接回家,炒了几个菜,问说喜事准备齐全了?我说把猪拉回一杀就万事皆备啦。她把我引到猪圈看,问我要哪头。我看圈里共有四头猪,最大的少说有三百五十斤,如同一头牛。便说这婚事闹得大,小猪怕应付不了大喜事。村长姐说那你把那大猪拉走吧。我就极听话,找邻居把大猪拴上了车。
我没有回村去,赶天黑直接把猪拉到了田湖镇北的鲜猪收购站。这猪统共三百八十斤,特级猪,是收购站十几年买的最大的。他们把猪当作奇物看,给了我一个特别价,每斤一块六,统共卖了六百零八块。有一点让人不乐意,是那猪上秤前屙了极大一堆屎,山一般堆在磅板下,重量足有三四斤。要晚屙一会儿,还能多卖五块钱。
回家路上我很后悔,觉得不该少卖五块钱,前后仅差豆一点工夫儿,不然可以买上几包烟,让村人们都抽一支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