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浊的我与乡间的他们(三)

“信就成了,别管事情出在哪一天。”村长说着,把目光从姑女脸上移开,投到老寿星的脸上去。这时候,阳光鲜鲜活活,秋风蹦蹦跳跳进屋来,老寿星的蒜头鼻在日光中窝着一团尘灰,村长拿布擦了,回来说姑女。

“你真愿意嫁连科?”

“村里没有谁比连科更合适。”

“村外有。”

“谁?”

“新调来一个副乡长,他孩娃今年二十四,想在咱村讨媳妇。”

“叫啥?”

“不知道。”

“人啥样?”

“也还不知道。”

“哪村的?”

“详细是哪村还没顾上问。”

“那你知道啥?”

“副乡长马上就要当乡长。”

“他当乡长又不是他孩娃当乡长!”

这句话从三姑女嘴里爆出来,她一甩手,捷步出了屋子。村长在一声声叫着,也不答不理,仰头长望一阵高天,说今儿天气真好,便径自朝院外走去。家狗在她身后,嬉笑着咬她裤角。

望着姑女背景,村长把那杯糖水泼地,说,妈的翻天啦,屁猴都想从如来手中跳出来!话完,他将空杯往桌上砸,回屋躺床睡了。

时日如水,一天天潺潺流过,有声有色。期间,支书去过一趟县城,回来问村长,说三姑女事情咋样?村长说不咋样。支书轻看一眼他,你连姑女的事都管不了,还咋管一个村的事!村长说三姑女死倔。不会想个法儿?言言讲讲,两人在村委院椿树下议计一晌。村长回来罢了夜饭,脱衣上床,把三姑女叫到床前,从衣兜掏出一样东西。三姑女接过东西。是手巾包着的一件硬货,打开来,里边又用红绸包了,解开红绸,又是一层绿绸,打开绿绸,是一层生白布……这么一层一层,共解了七层,最后那东西就亮在三姑女手里。三姑女望着那东西,先还不觉如何,后就脸色渐白,先从嘴唇开始,直白到脖儿。且额上还有细细汗珠,在灯光下晶明。继而她的双手,开始微微抖动,那东西在她手上晃摆,绸布吊在手上,像水样漂动,最后,就终于有了泪,在眼边生着。

村长说:“包上吧。”

姑女说:“哪来的?”

村长说:“你别管。”

三姑女瞟爹一眼,脸上挂着悔悟,青紫淡淡,像一层早霜。她双牙咬唇,稳住情绪,一层一层又照原样包了手中东西,起身去给爹倒了一杯水,实实在在放了一把白糖,用筷子搅匀,敬到爹的面前。

村长没有接水,看了一眼桌角。

三姑女把水放在了床头桌角,爹一伸手即可拿到。

村长看了一眼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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