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2)

说罢,洛纳耸耸肩膀,随手把瓶子里剩余的酒倒进了玻璃杯中,说:“这就是故事的全部。”然而我深知事情并非如此:这只是故事的开端。洛纳口中的这件事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始终挥之不去。我想知道这样的事情为何会发生;我想给这个事件画上一个句点。如果这意味着需要围绕它创作一部长达五百页的小说,我也会欣然接受。毕竟,我已经想好了第一章的内容,尽管我根本不知道洛纳的兄弟会对他这次亲身经历的小说版本有何看法。

在着手写作的过程中,我初步想出了很多题目,包括《轻声细雨》和《死寂的原油》——它们后来成了小说中两章的标题。在忙碌的创作之际,我设法抽出部分时间,回苏格兰进行了一次调查研究之旅。旅程包括阿伯丁,但没有设得兰群岛。对于设得兰群岛的情况,我可以求助于指南手册之类的书籍。我也没有乘坐直升机去某个石油钻塔进行实地考察,而是从一位名叫比尔科顿的阿伯丁作家那里找到了近乎完美的素材。比尔科顿曾在那里工作过,可以给我提供很多我在小说中所需要的翔实细节,这样一来,主角雷布思的“煤油虎皮鹦鹉”之行看起来就颇为真实可信。石油公司非常慷慨,给了我大量的宣传资料。也许它们一时没有意识到,毕竟我不太可能在一部犯罪小说中为它们大唱颂歌。我是在一个煤矿业发达的城镇长大的。在那个地方,煤被称做“黑色钻石”。而石油有时则被人们叫做“黑色黄金”,意在突出工业的重要意义。于是,我决定在小说的最终题目里一定要有一个“黑”字。我之前完成的一部小说《任血流淌》曾采用了滚石乐队的唱片标题。巧合的是,滚石还出过另外一张名为《黑与蓝》的唱片:黑代表的是石油,蓝代表的则是警察——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谓的“穿蓝色衣服的小伙子”。另外,在书中雷布思至少会遭遇一次被狠揍的经历,使他鼻青脸肿①。

于是,题目浮出了水面。

但是,另一个因素却被我忽略了,这就是愤怒。我儿子吉特于一九 九四年七月来到了这个世界。在米兰达怀孕期间,一切平安无事,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有什么问题。然而,当他三个月大的时候,我们开始担心他为什么在母亲的怀抱中没有动静。六个月的时候,我们在法国当地的医师也对此表示担忧。大约在九个月时,我们确定吉特的问题比较严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每周两次驾车直奔最近的儿童医院做化验检测,然后花更长的时间驱车去波尔多的儿科医院。我的法语一直没有米兰达好,因此每次我都满腹狐疑地回到家,因为自己无法恰当使用法语感到非常沮丧。上帝好像在开我们的玩笑,一想到此,我就怒不可遏,一股无名之火从胸腔里喷薄而出。我顺着摇摇晃晃的木头梯子穿过活板门,进入陈旧的农舍阁楼。那里边布满了蜘蛛网,除了一台计算机、几张爱丁堡的地图和照片外空无一物。我坐下来,然后尽量将思绪拉回正在创作的书中,此书最终将成为《黑与蓝》。突然,我变成了这个虚构世界的主人。我可以扮演上帝的角色,语言再次向我敞开了大门。我把雷布思当做自己练习拳击的袋子,身体和心理上的打击像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因此,《黑与蓝》远胜于我以前的那些作品,也令我甚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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