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组长笑脸相迎二度来访的萧云川,主动掏出了中华香烟。萧云川接了香烟与雷组长寒暄半天,又念道了分数。
雷组长说:“我这里你放心,雷某一如既往地为萧兄提供方便,而加分则需要邬调度了。”
值班民警每天有一项任务,即为当天犯人的表现做出奖罚定论。奖,则加分;罚,则扣分。犯人高分就是这么来的。而邬调度每天负责向值班民警递交犯人名单。不用刻意与邬调度修缮关系,萧云川都不担心邬调度每天提交的名单没有他萧云川。至于其中原因,萧云川曾经分析过,一是,既然占据了会计岗位,本身就具有关键骨干的作用,你调度不考虑为会计加分,政府也会想到的,更何况,不是一般的犯人就能揽下这个活,要有背景的;二是,邬调度人还算厚道,且念在与我萧云川曾出自同门分上,自然有好处少不了我了。于是,萧云川笃定地说道:“调度那里没问题,这头还请雷兄替小弟多多美言。”
“萧兄多虑了。”雷组长笑着说道,“你内务卫生保证了,监内不犯事,我若是刁难,我雷某人做人就不厚道了。”
“还是雷兄做人光明磊落。多谢了!”萧云川弹了烟灰,问道,“听说陈教导员外出学习了,是有这么回事?”
“有此一说。”雷组长说道,“目前是监区长当家。”
“你说会不会另调教导员来?”萧云川问道。
“按照惯例,一把手出去学习,二把手临时接替,不会再找人替代的。”雷组长饱含一口香烟,浓重地吐出,问道,“萧兄对干部人事怎么会产生了兴趣?”
“啊,你说我们整天无所事事的,不天南海北的扯淡,还能干什么?”萧云川痛苦地说道,“关在铁笼子里憋死了。”
“人悠闲了就会胡说八道,就会无事生非。”雷组长说道,“可在我看来,萧兄你是喜欢独处,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不属于空虚的一类。”
“说我有内涵?抬举我了。”萧云川苦笑一下,答,“我空虚得很。”
“既然空虚,不妨学学我,写点字,修心养性,还能提高书法造诣。”雷组长得意地仰望自己的杰作,说道。
“练书法是需要天赋的,我练了也白搭,想练也没地方。”萧云川心想,你整天霸占内务组宽敞的办公间,别说练习书法了,摆个道场也是绰绰有余的,我呢,和别人挤在楼下狭小的调度室,人来人往的嘈杂不说,政府能允许我不务正业?不骂破我头才怪呢。你他妈的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你还别说,在我们监区,想达到我这境界的人还真找不着。”雷组长笑眯眯地说道,“老萧你若是想练习,没条件,尽管来,我提供方便。”
瞅着自负无比甚至恬不知耻的雷组长,萧云川意外之余,心里还直犯恶心。他笑着说:“我看我还是不丢那个人了。谢谢雷兄盛情!”
“我说老萧,你关心监区人事变动是有目的的。”雷组长等负责犯人计分考核的人走了,问道,“你是监区长的关系?”
这回,萧云川惊讶得不得不张大嘴巴了。犯人相互议论第三者司空见惯,但一般都避讳直接向对方打探后台是谁。雷组长是官场练达之人,投改已有数年,身居内务组长要职,何以犯忌?他合拢了有些累的双颚,又轻微开合双唇,念道:“我能高攀上监区长?”
“就怕你藐视监区长呢。”雷组长狡黠地笑着,说道,“萧兄的票子能砸倒一个监狱局,砸死一个监狱局长,一个科级监区长能算什么。”
“呵呵,这么夸张?”萧云川低头细弱地说道,“我没钞票,也没那能量。”
“哭穷哪?”雷组长呵呵说道,“我不会向你借钱的,更不会敲诈勒索你的,害怕什么?”
“不是哭穷,事实是我欠了银行一屁股债,还不如一个要饭花子呢。”萧云川说道,“雷兄说监区长不足挂齿?”
“嘿嘿!萧兄你是文化人,别抠我这个大老粗字眼啊,帽子不能随便扣我头上的。”雷组长真假参半地说道,“被监区长听到了,我没法改造了啊!”
“言重了,真正多虑的是你雷兄。”萧云川从平时生活点滴和他人口中了解到,对监区长采取不巴结不傲慢态度的雷组长的靠山是监狱局某位处长,他当然不会太在意一个监区长的。姓雷的有靠山可以不用正眼对待监区长,我可不能学他,至少在场面上要恭敬监区长,毕竟高茜还没给我准信呢。
第二天上午,一个陌生的电话突然到来,打断了正在给公司中层干部开会的高茜的讲话。高茜飞了一眼冒失的号码,优雅地划过纤纤玉指,掐了电话,继续发言。散了会,目光锁住走在队伍后头的萧思语,她轻吟:“萧助理,等一下。”
萧思语默默地转身,等其他人走干净了,问道:“高总,有事?”
“私事。”高茜指着会议桌对面,说道,“坐下说话。”
“我爸的事?有消息吗?”萧思语双肘伏在桌面上,问道。
“说到私事,你就会想到你爸。”高茜笑着摇头,说道,“女儿是爸爸的贴心棉袄。你是留过洋镀过金的人,这话好像对你还适用哦。”
“不对,是妈妈的贴心棉袄。”萧思语嫣然一笑,说道,“我爱爸爸妈妈。”
“宝宝,作为80后,你有此孝心,我甚感欣慰。”高茜甜蜜地笑着,说道,“你爸不是要翻建老宅子吗,你替我带着工程技术人员回一趟你爸爸老家,丈量土地,勘测地基,然后拿出设计图样。同时你和你二叔沟通一下。”
“跑腿的事我接了,二叔那一头,还是您去吧。”萧思语说道,“您和他沟通不是更合适吗?”
“你二叔对我和你爸有抵触情绪,你去比较合适。就这么说定了!”高茜说道,“你三姑那里我可以尝试一下。”
“亲兄弟关系搞得这么僵,真搞不懂你们大人是怎么想的。”萧思语嘟着小嘴说道,“三姑是什么态度?”
“你三姑和我处得还不错,能说上话。相信她会接受你爸爸的建议。”高茜说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我们给她一份是赏足了她的人情。”
“妈,您这话我有不同看法。”萧思语嘟起小口,说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歧视女人哪!我也是女儿身啊,是不是以后我嫁了人,您和老爸都不管我了?”
“宝宝,我们百年之后,家和公司的一切不给你,给谁?都是你的!”高茜笑道。
“三姑日子过得并不好,就是把老宅子全送给她也不过分。”萧思语说道。
“呵呵,宝宝向着你三姑啊!”高茜说道,“那么,你二叔呢?你也同意?”
“二叔和三姑和我们家比起来,都很穷,就算我们一家出资把萧家老宅子翻建一新,再分配给二叔和三姑也不为过。”萧思语眼巴巴地望着母亲,问道,“妈,您说呢?”
“这要问你爸。”高茜回避萧思语的渴望眼神,低头把玩手机,瞧着未接的陌生电话,突然萌发回拨的念头,接通问道,“您好!谁找我的?”
“啊……您是高总吗?”电话里说道。
“我是高茜,您是……”高茜听着陌生的声音,问道。
“我是……您认识萧云川吗?”对方问道。
“如果您不报身份,我就挂了啊!”高茜下意识地望了望女儿,警惕地说道。
“我……每天和萧云川在一起,他……很好。”对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