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乘海轮。回忆第一次是在抗战初期,日本鬼子攻陷南京,直逼沿江各地,我全家逃难,自安徽经江西抵达浙江,结果在温州乘船到上海法租界避难。那时我尚年幼,根本不能意识到逃难的悲哀。一路上逢大道搭卡车,在乡间小路乘独轮车,翻山越岭则坐滑竿儿,内陆河乘民船或小划子,最后遇海就上了大轮船,倒十分有趣。
自温州去上海所乘的是艘意大利客轮,设备豪华。当时我们所坐的似乎是二等舱位,不复记忆,只记得我们一群中外儿童在甲板上游戏时,那些穿镶金边白制服的洋佬,站在有烟囱的最高层,好帅!他们不时向我们抛撒巧克力糖,下面甲板上的孩子抢糖,滚成一团,他们便乐得哈哈大笑……此情此景记忆犹新,恍如昨天。
这次,当我们的“戈登将军号”经过崇明岛出海时,正值子夜。由于水流交混,船身被冲击得无规律晃动,胃中翻江倒海,整夜不能成眠,使我又记起当年自吴淞口进入黄浦江时毕生难忘的滋味。
香港,这个多么诱人并富有诗意的名称!这“东方明珠”,相对华夏古老文明而言,她象征着摩登、先进。过去在上海读小学时,对香港印象最深的是,沪上电影大制片人张善琨,聘任香港新星陈云裳为《木兰从军》女主角,不遗余力将她捧得红得发紫。该片在沪风靡一时,使香港的一切被奉为时尚,尤其是那些好时髦的青年们,一到夏季,天气尚未炎热,就赶紧穿上短袖宽身的香港衫。我那时年幼,住在霞飞路,课余或假日,不是和邻居小朋友玩耍,便是随娘姨去听说书《唐伯虎点秋香》、看黑白默片《火烧红莲寺》,或是去“共舞台”看上几本机关连续剧《济公
活佛》或《锦毛鼠遇难》……《木兰从军》是时尚影片,当然不可不看。我当时虽小,看电影只看故事情节,却发觉花木兰步上征程那场戏,披铠甲跨骏马,英姿勃发,好不威风!可只见她老在一个狭窄的范围里打圈儿,根本就没有向前奔驰。孩童心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感到别扭之至。直到后来自己从事影片摄制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在狭窄的摄影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