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洪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好像睡过头了,心里暗叫不好,今天约好了一大早和央巴出去查寻那具无头尸跑回来的路线,现在都快中午了,不知道央巴是不是撇下他自己一个人去了。
他连忙穿好衣服,来到央巴住的那间房,推开门一看,发现只有胡子刘一个人躺在床上,央巴真的不在。
“老刘,央巴呢?”他推醒胡子刘问道。
“他刚出去。”胡子刘还在睡,嘀咕着说了一句。
“他有没有说去哪了?”洪力边说边走过去推开窗子往下看,没想到正好看见了央巴——他蹲在木头客栈的门口,手里拿着一根草叶,正在逗一头骆驼玩。
“央巴?”他打了声招呼,转身下楼来到街上。
“洪力兄弟,你醒了啊?”央巴冲着他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看你太累,想再晚一会儿叫你,如果你还是起不来的话,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后山。本来如果没有你们跟着,这些事也是我一个人干的。”
“央巴,这怎么突然出现一头骆驼,是你弄来的吗?”洪力好奇地冲那头骆驼努了努嘴,心里琢磨着央巴该不会要骑着骆驼去后山吧。
“骆驼是陈洪兄弟的,听说他好几天前就托人买好了,今天才刚送过来。”
“他买的?”洪力眉头一皱,“这里是山区,他要头骆驼来干什么,这东西在这种地方行动还不如驴子方便呢。”
“听说他是准备回家了,但是他行李多,吕老板这里连个板车也没有,所以他就让人把骆驼送到这里了。他说穿过藏区的一片沙漠,就到他养父的家了。本来早上送来的是两头,但是那一头他说不要了,退还人家了,我估计那一头本来是给刚死去的小志兄弟准备的。”
“他这么快就急着要走?”洪力感到有点突然。
“可能是吧。洪力兄弟,咱们也要快点走了。”央巴似乎不愿理会这些闲事,“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这里白天和晚上的温差特别大,我昨天晚上起来解手的时候发现地上的土都让雾水给泡软了,脚一踩鞋子就会陷进去,但是过一会儿太阳一出来把地面上的水分蒸发干了,那些土就会变硬而收缩,地上的脚印可能就会看不见了,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洪力兄弟,你不要忘了,昨天那具无头尸是一大清早就跑回来的,其实咱们应该昨天中午的时候就去追查脚印的,但是因为忙着检查尸体,结果才拖到了现在。”
“行,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去吧。”
他们转过身刚要走,碰巧看见那个钉钉子的人从客栈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块砖头,又来到那个固定的地方,往地上一蹲,又开始机械性地重复那个让人费解的动作。
这个钉钉子的人和莫扬,都可以说是长街上的两个特色。
央巴一眼就认出,这个钉钉子的人,就是前天晚上喝醉了拉着吕老板耍酒疯的人。他心里突然一动,决定做一个小小的试探。
“洪力兄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央巴说着冲那个钉钉子的人走了过去。
叮,叮,叮,叮,那个人还在懒洋洋地重复这个单调的动作。他每一个动作的间隔都很长,慢腾腾的,手上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跟软面条似的耷着;他的眼睛呆呆地盯着脚下的砖头,半天都没有眨一下,根本就没有发觉身边已经有个人打量了他半天。他明明心不在焉,可是却能把这件枯燥的事做上一整天,难道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
“这位兄弟,我想问你一件事。”央巴试探着开了口,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又往前凑了凑,贴近他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三十六年前,那场血战真是令人难忘,不知道那些死人的灵魂升上了天国没有?”
叮。这一下失去了准头,钉钉子的人把榔头砸到了自己的手上,可是他除了停下动作以外,再没有任何过多的反应,甚至连脸上的肌肉都没有动一下,就好像不觉得疼一样。
但是对于央巴来讲,这个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他打定主意,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用一种近乎圈套的语气又对那人说道:“我记得那次,有一个瘸了一条腿的中年人,在逃跑的时候中了敌人的埋伏,被一块钉板钉住了后脑,他在临死前用力地将怀中的婴儿抛向了一个同伴,只留下了一句话:养大我的孩子。”
这句话终于触动了钉钉子的人内心深处某根早已生锈的神经,他抬起眼,望着白花花的天边,脑子里一窝蜂似的想起了三十六年前的很多事情……
“唉!”央巴故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那个小婴儿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正好也应该有三十六岁上下了,该是个中年人了。我发现,你和当年死去的那个中年人长得还真有点像。”
央巴说完转身离开,再也不理会身后这个呆若木鸡的人,他已经有了把握,这个人很快就会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