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重复的兴趣,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我不想停留。自己构筑的世界非常好,但有时候要破坏自己的构筑物,必须这样。
一个人旅行,风餐露宿。长期的孤独生活,大概在我体内种下了某种观念。”咖啡店|深夜十二点零九分,即将关门打烊的咖啡店,服务生脸上倦意暗浮。吧台后煤气炉灶和蒸馏咖啡机制造出热气,声响,火光。空气里有打碎的奶酪和羊角包气味。有人在冰桶里舀冰块,冰块撞击出声音,各种刀叉碗盘的撞击声,咖啡机的隆隆声,铃声,橱门开合声,客人移动椅子的声音,纷杂脚步踩过木地板的声音,起伏声浪像潮水冲击耳膜。
我不能在家里工作太长时间,在咖啡店里可以。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经常有需要与之抗衡的能量。有时它令人激奋,有时则令人沮丧。在公众场合,写作更具备专注力,在开放事物的参照中凸显出秘密的特征。
需要一个角落,使人感觉似乎站在世界的中心。
在咖啡店里,有很多人在工作。他们写工作计划,写论文,写剧本,写策划书,写可行性报告。没有人说话。无人过来聊天或者相爱。因为孤独,人必须选择工作。或者写作。
我总是宁可选择停留在陌生地。因为不安,因为不够暖和。在陌生之地游荡,在不同房间不同睡床休憩,在一个喧闹的公众咖啡店角落里写作。这是对我自己的治疗。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盛宴之后,泪流满面。
这段话是一个人复述的。他说是在旅途中,经过某处小县城,在被拆毁的残垣断墙上看到。人早已断了联络,字还在记忆里。仿佛这些字是为了与我邂逅而生。孤立|要表达的东西朴素真实,没有炫耀,没有花招。一个有哲学观的作者,会做以时间为界限的表达。那种漫长缓慢的变动的力度,使人感同身受。
红花要有绿叶配,独特的个性一定需要平庸来做铺垫。因为卓尔不群,就需要被划分在一个大团圆之外。
书的质地和个性,决定了它所遭受的境地。那些只能在夜晚静静地打开和阅读的书,那些会让阅读的人坐立难安的书,它们是神秘的,不能被轻易说起。
大部分的阅读让人感受不到趣味。人应只需求真实自然的存在,而对人造的肤泛的信息或思想,采取回避态度。有些人坚持不读报纸,不看电视,不听电台,他们对这一切始终有抗拒,他们是一些清醒而又寂寞的人。
孤立的写作者,是不愿意融入虚假繁荣的写作者,拒绝彼此热闹地演出双簧。他们被排除在边缘,是被放逐被冷淡和排挤的角色。这条欢欣作响的文学流水线,不需要这些沉默独特的人。他们是珍稀的手工作业者,充满力量,一意孤行,另辟蹊径,孤军奋战。他们获得的支撑,来自他们的信念。来自世间之外,不在人世之中。战刀|那一日梦中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把战刀,日式的,拔出来异常铮亮,刀刃锋利,形状宽大。捏在手里,是明确的武器。看到自己手里捏着这把军刀,似有任务即刻就去劈人,且劈完之后自己也必将殉命。就是这样的一种使命,知道自己必将被牺牲的使命。
另一段落,梦见一个男子,他欲带走我的一块方正的手绢,繁复古典的花纹,平整,没有一丝皱褶。他说,我想拿走做一个纪念。
又有一次梦见雨水中某处景象,山色翠绿,天空湛蓝,空气湿漉漉,景色隐藏在云雾处。近处有白色桃花一层层开放,花瓣打开的过程很清晰。拿出相机要拍下来,相机却因为雨水而生锈,无法打开。潮流|对曾经风靡一时的文学现象或潮流人物,所有的评论体系、出版市场、媒体都会爆发出亢奋热情,热心制造概念和标签,引导舆论关注。他们各有目的,都想从中获取实际的利益。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无论他是自愿参与还是被无心拉人,终究会成为这众多力量谋合与摆布下的牺牲品。有太多例子可参照。
人的观点和标准彼此交战,各自狭隘目的及见地,营造出热闹喧嚣,也不过是泡沫。人所应遵循的,是来自头顶上端的精神力量,绝非身边俗世人群的推搡哄抬。
若不想被这潮流牺牲掉,必须贯彻自己的意志突破重围,一走千里。必须违抗这些独断的刚硬的评价体系,对抗它们的势力。
真相和误解,有时不能被自己呈现和突破。要等待时间消逝,做出审定。
只有时间能够过滤和洁净这人为的一切,淘汰所有虚弱的权力留下的痕迹。梵?高|法国电影《梵?高》。片头是画布上浓重的纯蓝色,笔头在上面掠过,发出刷刷有力的声音,有一种潮水般错觉。片子基调冷静。大量欢乐镜头充满寓意:聚会时嬉戏和表演,乡村舞会,沙龙里的狂欢和男女情爱,乐曲,歌声,美酒,笑声,人群,青春的女性躯体,源源不断地出现和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