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崩溃的山震撼着人的目光和思想。我不知道,而且谁也不能说,这巨大山体的平衡所在的中心怎样移动的;什么原凼破坏了它巨大的平台、高台、山峰、斜坡、尖顶赖以存在的基础。莫非出于地球内部的痉挛?莫非由于多少世纪以来缓慢渗出的一滴水?……Felixgui potuit①……
然而,面对这样惊人的天翻地覆,很难不对这天大的神秘进行无谓的思索。泥土、冰雪、森林一齐奔赴周围的山谷,同时展露了可以称之为山的骨架。这些间以白纹的黑色大理石块是它可怕的脚,一半被座下的金字塔形的泥土所覆盖;这就是它燧石的骨架,花岗石的手臂,至今还耸立着;上方,在云彩之上,那一大片石灰岩,露出它的底层,这是巨人打上皱纹的额角。
这神奇的建筑似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把它提升到大地表层,与它相比,人类的纪念性建筑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啊!对人的心灵而言,在这建筑中有着天主新的显露。随着岁月流逝,它的形状和外貌并没有多少改变;结构不断变得年轻,却永远保持原始形态。除了陡峭和逐级下降的悬崖以外,还有直上云天的岩石;新长的树木没人培植,老死的树十横躺在那里;那些急流奔腾而去,开辟其他瀑布。多少世纪以来,阿尔卑斯山的面貌没有变化。个别地方时过境迁,整体依然不变。
有的民族如同威廉·退尔②和温克尔里德的子孙那样,把他们对荣誉、宗教和自由的回忆寄托在这样的纪念性建筑上;这样的民族是幸福的!使人同忆起这些建筑的东西丝毫不可能消失,这些神圣的传说怎么可能销声匿迹呢?这些崇高的建筑既不用担心弄污且斯圣母院、巴黎圣母院、草场圣日耳曼教堂、古老的罗曼人修道院的可恨石灰浆,不用担心损坏罗浮宫大院三角楣的刮刀,也不用担心在毁坏了蒙莫朗西和巴雅尔的小城堡之后,义拆除尚博尔城堡的铘头。再过一点时间,所有巴黎的纪念性建筑就会成为废墟;再过一点时间,所有这些著名的废墟就会变成一堆堆石头,而且这些石头将会变成尘土。这里,一切都在改变,但什么也不会消亡。大山的废墟还是大山。庞然大物改变了姿态,如此而已。这是因为在大自然的各个部分,有一股激励它们的气息。天主的作品永存,人的作品长存;但愿人的作品长存!
我们离开了塞尔沃兹,旅行者在那里稍事乘凉,塞尔沃兹标志着从萨朗什到沙莫尼克斯行程的一半。走完这段路就像我的脑子刚刚思索过一样;我们从崩塌的山体走到一座毁坏的城堡。一刻钟以来,我们紧紧沿着阿尔弗河行进,河水几乎同大路一样高。突然,车夫给我们指点右面旁边一座山推进到河中央的,像高耸的岬角一样的上面,有几堵拆毁的城墙,外加一座残存的塔楼,人工建造的狭窄的尖形拱肋,周年代久远而形成的宽裂缝。这是圣米歇尔小城堡,日内瓦伯爵的占老堡垒,像黑河一样,由于住在里面的魔鬼和隐藏在内的神奇的财宝而闻名遂迩。
森严的宫殿,亦即古代的埃蒙和热罗尔的城堡就在那里,好像在城堡废墟上欢快地呱呱叫的乌鸦一样,孤独而阴森可怕。发黑的墙垣因年代久远,毁坏得高低不平,仅仅耸立在一簇簇枸骨叶冬青、染料木和荆棘之上,这些树木堵塞了沟堑和大道;一片片长春榛侵占r沉重的吊桥和狼牙闸门的地方。上方,一望无际升起一片落叶松林和松树林;下面,阿尔弗河在花岗岩碎石的阻挡下翻腾咆哮,这些碎石是从负载圣米歇尔占堡的岩石上剥落下来的。其中一块岩石被水冲击得变成圆形,比其他岩石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并更长久地阻挡着急流的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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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拉丁文:吸收水分的蕨。
②威廉·退尔:传说中瑞士独立的英雄,席勒写过同名剧,罗西尼写过同名歌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