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游记(4)

阿尔弗河不时地以狂涛包围这块岩石,挤压、滚动水流,发出轰鸣,使之拥挤在一起,终于越过岩石,在一段时间里,岩石浸满了金色的水渡,宛若披上金黄的长发,然后一切又重新跌落下去。正当咆哮的阿尔弗河重新开始新的冲击时,岩石的额角又显出光秃秃一片。

出现了一座桥。我们又正在阿尔弗河的左岸上;骡车艰难地跟随着我们,我们开始攀登“斜坡”。这是一条狭窄、陡峭的路,沿着可怕的悬崖辛勤地开辟出来,除了阿尔弗河彼岸的大山斜坡,还没有什么东西可资比较。

这段路时而在裸露的岩石中开凿出来,时而突出高悬在深渊之上,从塞尔沃兹山谷串通到沙莫尼克斯山谷。在宽阔的花岗岩石板上随时会滑倒,石板使骡子的铁蹄闪出火花。右边,可以看到头顶上悬挂着被雨水冲刷而露出的高大落叶松的树根;左边,可以用脚踢出像岩石尖端的细长树根头部。一个老妇人,痴呆呆的身体十分羸弱,坐在一种能滚动的窝棚里,待在这条危险的路的人口,期待过往行人的同情。我仿佛看到童话中那种乞丐仙女中的一个,她们在路边等待冒险的人,根据他的拒绝来决定让他完蛋,或者根据布施来决定他的幸福。

刚刚离开了女乞丐,就遇到竖立在深渊边上的十字架。必须赶快走过这十字架;它表明不幸和危险。

大家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这儿的回声不同寻常。以前,在渡科克医生重新发现了日内瓦伯爵埃蒙在6世纪让与天主和大天使圣米歇尔的沙莫尼克斯山谷的奇迹之前,在人类从这大山脊上开出任何小径之前,狩猎岩羚羊的猎人在追逐的热情带动下,直至这可怕的峡谷,来到我们如今所到的地方,他害怕得发抖,吹响挂在腰间的牛角猎号,发出三下有魔力的召唤:希!哈!霍!有个声音从天际深处三次清晰地返回三重的驱邪咒:希!哈!霍!于是他心惊胆战地逃走了,来到山谷说,有个岩羚羊一仙女把他吸引到圣米歇尔古堡之外,他昕到了该诅咒的群山精灵的声音。

今天,在这同一个地方,风度翩翩的旅行者、盛装打扮的女人,从车上下来,走在相当平整的路上。一些衣衫褴楼的小男孩带着长话筒跑过来。他们从话筒发出尖利的声音,就像过去的猎人的驱魔咒。大山发出清晰的回声,但声音更微弱,更遥远。然后,要是你问这些孩子:这是什么?他们回答道:这是同声,而且伸出手来:“诗歌在哪里?”

我们把那些年轻的乞丐、话筒、回声策源地都甩在身后,深入到越来越窄和荒凉的峡谷中。才不久,一片灰蒙蒙的、幽暗的雾遮住了天空。我们在攀登,雾气在下降。我们看到雾气相继充溢r对面山脊的所有间隔空隙。山的边沿可以说在扩充,变细,酷似一张网的流苏。

阿尔弗河一片片白濛濛的水汽缓慢地上升,同雾气汇合。雾气接触到松树高高的梢头,浸没了树梢,从一棵棵树蔓延过去,突然,在我们面前封闭起来,挡住了背景上的群山,仿佛一道帷幕降落在舞台的布景上面。

我们来到最可怕的地方,而这段道路最美之处,就是“斜坡”最高的地方。透过浓雾,还可以分辨对面的陡坡,上面遍布的松树几乎躺在地上,斜坡多么陡峭啊!一排排树木有时由于巨大的枯树在倒下的地方腐烂了,才露出明亮的地方;这些树倒下只是由于雷电从天而降,或者由于大山的雷电即雪崩的缘故。在我们面前,在黑洞洞的绝壁之底,可以看见阿尔弗河在惊人的百丈之底泛出白色,它可怕的怒吼只像喁喁细语一样传到我们耳鼓。这当儿,我们头上的云层裂开了,这道裂隙让我们看到的不是天空,而是一问山区术屋,一块绿草场和几只难以觉察的绵羊,它们在比云彩更高的地方吃草。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奇异的印象。在我们脚下,可以说足一条地狱之河;在我们头上,竟是一个乐园。

对于未曾感受过此种印象的人,描绘出来也是白搭;这种印象既属于梦幻,又令人目眩神迷。

来自萨朗什的旅行者,见到的是纵向的沙莫尼克斯山谷。蜿蜒曲折的阿尔弗河从山谷穿越而过。分占这片土地的三个教区乌什、沙莫尼克斯和阿尔让蒂埃尔,在狭窄的平原上的远处,展现着它们的针楼,石板在闪闪发光。左面,在五颜六色的花园、山区木屋和农田组成的“圆形剧场”上方,布雷旺几乎是垂直地耸起它的松林和山峰,劲风在山峰周围翻卷和舒展开彩云,就像梭子上的纱线一样。右面,这是勃朗峰,它的峰顶在塔柯奈冰川和南峰之上的湛蓝色天空中,闪耀着山脊的强烈光芒;南峰宛如一条多头水蛇一样,矗立着千百个尖峰。往下一点,在勃朗峰一直延伸到沙莫尼克斯的绿树从中的巨大蓝披风顶端,勾画出博松冰川锯齿状的侧影;博松冰川神奇的构造映入眼帘的是令人难以相信和不可能存在的形态。毫无疑义,这是更为丰富的,也许比卡尔纳克的克尔特人的古怪建筑更为奇特的自然现象;这座建筑的三千块石头奇异地排列在平原上,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石头,也不是建筑物。可以设想为巨大的冰棱柱,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白色、绿色、紫色、天蓝色,彼此紧密联结在一起,模仿形形色色的姿态,有的*低垂,有的直立,在黝暗的落叶松的背景上衬托出闪闲发光的圆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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