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一九九三年(25)

这个星期日,就是决赛日。

尚一帆趾高气扬,满以为今日是他扬名立万的日子。

尚太太常常照镜,可能以为自己会被摄入镜头,成为报纸上的图片人物。

反正睡衣和便服也是同一套,樊系数匆匆刷过牙,多添的衣物只有袜子,随即跟着姑妈一家到酒楼饮茶。

人逢喜事精神爽,姑妈最近买的股票大升,对待樊系数的态度也少了几分苛刻。有时她会问起:“你有没有再在土地公公那里发现什么东西?”樊系数记得答应过余老爹要守密,便诈作懵然不知的模样。

饮茶期间,尚太太叮嘱尚一帆不可吃太饱。樊系数连他的一份也一并吞下,手心这一刻抓住叉烧包,下一刻又抓住莲蓉包。

吃过点心,喝完热茶,一家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到会场。

各校精英云集,一眼望去,凡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皆是参赛者。尚一帆在校门与曹主任会合,其后尾随其他高年级学长走入礼堂,一举一动就像个即将正式演出的小钢琴家。

尚先生和尚太太碰到旧朋友,聊聊天,说来说去,不是儿子就是股票。樊系数觉得无聊,便说要到附近走走。

他走到了校庭里的小花园,园圃里寂然无人,盆栽摆的红红橙橙,格外光彩撩人。路的一边排列着许多旧式的石椅,椅的表面都是用碎瓷砖拼成的图案。

樊系数走到阳光下,头上忽然有点冰凉的感觉。

抬望天,没有乌云。

樊系数一摸之下,顿时暗叫一声:“倒霉!”

竟是鸟粪。

但凡一个人遭遇这种“天有不测之鸟粪”,都会东张西望,有洗手间固然是好,没有的话就要看看四周有没有可以抹手的东西。

樊系数满手脏物,正想将花叶当作卫生纸,却发现近处的石椅上搁着一张纸。樊系数心想有这样的事真是幸运,用纸抹干净了掌心之后,正想捏成纸团扔掉,却发现那张纸是一份手稿,写着一条数学题:“求四件东西的价钱,相乘等于7.11,相加也等于7.11。”

原来这是该年度数学奥林匹克的考题之一,一条名为“7-11之谜”的超难数学题。要解这道题,必须掌握小数乘法的诀窍,再透过因数分解来解方程式。由于题目远远超出小学的程度,主办机构只好亡羊补牢,在正式印刷的试卷上写上提示,给予参赛者其中两个未知数的数值。

说也真巧,代数数论正是数独门最精辟的范畴。樊系数在过去半个月里,天天跟余老爹学习奇书《四元玉鉴》的代数心法,以天、地、人和物求解四个未知数。别的题类可能难倒樊系数,但这类代数题对他来说却是驾轻就熟。

为什么会有这份手稿?樊系数想也没想,只因觉得题目有趣,就拿出随身携带的原子笔,一步一步写下求解的算式。

因为是手稿的缘故,所以没有两个未知数的提示,故此难度大增。

但樊系数依然可以循着正确的步骤写出算式。

由于太过投入,樊系数竟没发觉有人站在身后。

那人是个年逾六十的老伯。

老伯看着樊系数做题,起初是略有诧异之色,怎料愈看愈是惊讶万分,到后来看见樊系数逐一求出四个答案,竟情不自禁的大叫出来:“妙极了!”

这一叫吓得樊系数半个人弹起。

老伯指着樊系数手上的手稿,笑道:“小朋友,这是我的东西。”樊系数一脸歉疚地交还那张凝固着鸟粪的纸,像是做了错事一般,垂首道:“对不起……”

老伯却没有怪责他之意,慢慢解释:“先前有阵怪风吹过,将我的东西吹出窗口,没想到会掉在这里。”樊系数搔首道:“这条数学题真有趣。是你想出来的么?”老伯笑着点头,原来真的是出题者。

只见老伯掏了掏口袋,徐徐地拿出一张名片,当作自我介绍。

樊系数接过一看,名片上全是不识得的英文,唯一看出“DR.”是“DOCTOR”的缩写,于是暗暗以为老伯是个医生,却不知“DR.”其实是个博士头衔。

此外,卡片底部印有一行很奇怪的字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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