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汉宫怨(2)

我弹起琵琶,唱出这首刚刚自作的《怨旷思惟歌》: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芭桑。

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

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青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关山万里,旷野长风,黄沙漠漠,天野无际,千帐灯火。还将会有多少长河日落?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人,不会懂得乡愁,人和马,都载不动这如山如海的乡愁。悲伤、牵挂、忧愁和对未来的莫测笼罩着我。

但我真的不悔。塞外漠北,这是我自愿的抉择!

琵琶声声,高空中,呈人字形南飞的大雁们缓慢地扇动翅膀,竟然有数只坠下地来。队伍响起一阵惊呼,大家都目睹了这奇异的事件。人们都认为这些大雁被我的明艳美丽惊呆了,以至于忘记了飞翔。

从此,我被人们传说为落雁美人,我的美丽传说更加深远地流传四方。

我,王昭君,并不是汉家皇室公主,我只不过是一个秭归的良家女子。

秭归,也是战国时楚国大夫屈原的故乡,屈原在诗中曾这样描述: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在这青山绿水的长江畔,长满了仙草佳卉。放眼望去,山青如黛,香溪清澈,绿树葱茏,惠风和畅,满山遍野的菜油花渲染成一片片灿灿的金黄。楚音婉转,宛如人间仙境。这个季节,我的家乡秭归正是橙黄橘绿,果实满枝,秋高气爽,一派澄明的景象;而雁门关,早已经是草叶萎黄、黄沙遍地的萧瑟了。

父亲王穰老来得女,爱我如掌上明珠。请人教我琴棋书画。清清的长江水滋润着我,“娥眉绝色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我出落得天生娉婷,绰约动人,艳若桃花,聪明伶俐。明艳,聪慧,温润。在秭归,众口流传着我的名字。

四年前,大汉皇帝昭示天下,遍选秀女,我成为南郡首选。元帝下诏,命我择吉日进京。我父王穰恳求官员:小女年纪尚幼,难以应命。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圣命难违。这年春天,我泪别父母,前往长安,成为掖庭待诏。

一入汉宫深似海。皇帝后宫嫔妃如云,不能遍览,于是叫画工画像,按图索骥,招幸美女。于是嫔妃们纷纷贿赂画师,以求得幸。而我,对此类行径十分厌恶,不愿贿赂画师,可恨那贪财的画师毛延寿就在我的画像眼角下偷偷点了一个泪痣,据说叫“克夫痣”,叫我永远也见不到皇帝。就这样,汉宫深锁,掖庭重钥。春去秋来,红颜空逝。我无缘面君,孤灯苦守,顾影自伤,怀抱琵琶,寂寂三年,蛾眉暗老。

“良家初入未承恩,漫著罗襦锦凤纹。独自深宫倍萧瑟,不知何处望春云。”

难道,负载着美丽的青春,对我来说,只是一声空空荡荡的叹息?

转眼到了竟宁元年,春正月,遍地冰雪,匈奴呼韩邪单于第三次来朝。皇帝大为高兴,下诏:“呼韩邪单于不忘恩德,乡慕礼义,复修朝贺之礼,愿保塞传之无穷,边垂长无兵革之事。”因此,这一年,年号改元为竟宁,意为庆贺边境安宁。

呼韩邪单于还提出愿为汉婿,结和亲之好,皇帝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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