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英非要让人把雷横的上衣扒了,让他光着膀子丢人现眼,这实际也是一种惩罚,跟游街示众差不多。强人雷横就这样第一次光着膀子站在郓城的街头,被侮辱的感觉从头到脚,这下脸掉地上了,彻底地掉地上了。
如果这一切还不足以让雷横愤怒,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让雷横彻底地愤怒了。雷横的母亲来送饭,看到了骄横的白秀英,双方起了冲突,白秀英居然昏了头地去打雷横的母亲,这一下碰了雷横的炸点。雷横这个人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最爱的就是自己的母亲。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欺负。雷横炸了,彻底地炸了,白秀英你的死期到了。不要以为你跟知县关系紧密就等于穿了一件免死外衣,事实证明,在雷横面前,什么外衣都不管用,人家是老虎,插了翅的老虎。
(236)朱仝,《水浒》里的关公
雷横抬手一枷子就把白秀英给打死了。他跟鲁智深一样,都挺冤的,对手都太不禁打了,自己还没打两下呢,对手都已经趴下了。看看人家武松运气多好,打蒋门神那么多拳都没打死。事实证明,想打架得找个禁打的,千万别找白秀英和镇关西那样的,不禁打,没有观赏性。
现在,雷横一下享受到转正的待遇了,直接从拘留变成了正式拘捕了。从拘留到拘捕,也就是一枷的距离,雷横也一下从疑似罪犯变成了确诊罪犯,板上钉钉了。
朋友在什么时候最珍贵?在你危难的时候最珍贵。雷横就是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感受到了友情的珍贵,这珍贵的友情来自朱仝。雷横一生有不少朋友,比如晁盖,比如宋江,但跟这两位老大,更多的是酒肉朋友,交情一般都是酒桌上的,喝着酒大家称兄道弟,清醒了还是保持距离。雷横跟朱仝的关系则不简单,他们不仅是酒肉朋友,而且还是交心的朋友,那友情是带着血的。多少次,两个人一起执行艰巨任务;多少次,两个人把所有的问题一起扛。这种感情是真挚的,没有掩饰的。
当雷横进入朱仝的牢房时,朱仝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找机会把这个朋友放出去,不然自己这个监狱长白当了。这就是朱仝,一个毫不利己专为他人的人,一个胸怀全世界却唯独没有他自己的人。他一生中放过很多重要的人,有晁盖,有宋江,有雷横,三个梁山天罡级的人物都在他的手上获得了新生。这些义举可以跟关公有一拼了,毕竟关公只放了一个曹操,而朱仝一放就是仨。
朱仝这个人在《水浒》中是一个相当完美的人。宋末元初人周密的史料笔记《癸辛杂识》中的“宋江三十六人赞”提到朱仝时是这样写的:“长髯郁然,美哉风姿,忍使尺宅,而见赤眉。”这说明对朱仝的评价还是很高的。甚至我认为,朱仝比关胜更有资格代表关公,不仅外形像,连行为都像,莫非朱仝属于关老爷子私生子那一系列?无法考究,只能猜测了。
其实,施老爷子在设计人名的时候还是很有讲究的,朱仝这两个字就很有讲究。朱在中国的传统中是象征着美好的,成语不是有“近朱者赤”的说法嘛;同样这个仝字,实际是全字少一笔,说明还不太完美,但已经够完美了。或许朱仝一生最大的缺憾就是没有看管好那个小衙内,不然他的一生可以用完美来形容。朱仝最后的结局是官场上如鱼得水,做到了节度使。一个宋江做梦都想做的高官,朱仝没做梦就做到了。在宋江那里是梦想,在朱仝这里是现实。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
朱仝知道,雷横的罪已经是死罪,不放走肯定就没有机会了,而自己如果放走雷横,顶多算个看管不严,不算死罪。因此,朱仝准备用自己的活罪顶雷横的死罪。什么是朋友?这就是朋友。
朱仝在押送的过程中放走了雷横,英雄的壮举跟关公在华容道上义释曹操一样,一样地荡气回肠,一样地英雄千古。这一放让朱仝的形象无比高大,这一放让雷横彻底地上了梁山,而这一放也让朱仝自己戴上了枷锁。毕竟做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朱仝也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237)朱仝:我成了超级奶爸
雷横成功地逃跑了,他回家收拾了那些死沉死沉的金银珠宝。就是这些东西让自己丢了面子,就是这些东西让自己从都头变成了罪犯,唉,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还死沉死沉的。想扔了,不舍得。说到底,他是个财迷。
同样是跑路,雷横用不着像鲁智深一样扔鞋子决定逃跑的方向,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只有一个——梁山。人就是这样,始终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究竟会去哪里。仅仅几天前,雷横还不想要梁山的房,而现在他却迫切地需要梁山的一张床。床和房之间的转变其实隔了仅仅几天。
雷横跑路了,朱仝留下承担后果。可能是他太有魅力了,知县和知府都没有难为他,判了个刺配沧州。从距离来看,罪责不大,属于流配一千里级别的,算是比较轻的了。
《水浒》中的发配从来不是绝对的苦难。发配也是一种契机,也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比如武松通过发配成了施恩的老大,杨志通过发配成了大名府的提辖。而这一次,朱仝通过发配,他成了一个超级奶爸。
朱仝一进沧州府,知府就看着他眼熟。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怎么这么眼熟呢?再一抬头,看旁边挂着的关公像,可不吗,天天拜,能不熟吗?
知府一见朱仝就满心欢喜。这人一见就让人舒坦,长须飘飘,就是关公在世,自己要是把他留在身边听用,他是关公,那我是谁呢?当然是刘备了。知府想到这里差点开心地笑了出来,怪不得算命的说我有当皇帝的命,原来说的就是这啊。
朱仝一听说知府要留自己在府中听用,心里也很高兴,这意味着自己以后还是衙门里的人,说出去还是有面子的。《水浒》中,尽管大家都在口口声声地藐视官府,其实打心眼里都向往着官府。口是心非是人的本色。
朱仝的喜剧还没有结束。知府的儿子出来玩,一下看到这个长须飘飘的人物。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小衙内跟朱仝就属于有缘分的那种,只可惜缘分还是太浅,不久之后,这个缘分就被李逵给砍断了。
本来,朱仝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每天在知府面前当差,工作也不累,活儿也不多,闲着没事还能带着小衙内四处游玩。看着小衙内,朱仝就想起自己的儿子,心里尽管难受,但毕竟还有安慰,毕竟自己再熬几年就能回家安居乐业了,如果那样,该有多好呢。
朱仝的安居乐业还是迟到了几年,因为吴用和李逵出来插了一杠子,他们是来替朱仝设计人生的。
梁山上的宋江和晁盖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欢替别人设计人生,他们总觉得梁山上的生活方式是最好的方式,其他的方式就是猪狗不如。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们只看到朱仝是以囚犯身份在沧州混迹,却没有想过人家其实很习惯这种超级奶爸的生活。梁山的生活尽管有鱼有肉,但那只是阮氏兄弟那些没吃饱饭人的生活,根本不是朱仝想要的生活。所以说到底,千万别强迫别人按照你的生活方式去生活。说你呢,晁大哥;还有你,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