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对杨度也颇为欣赏,一度还想拉他入同盟会,但杨度在政治上倾向于君主立宪,既不保皇,也不革命。他虽然婉拒了孙中山的请求,但却是他将黄兴介绍给孙中山,并由此有了中国同盟会。由于杨度为人谦和好客,他在东京的饭田町寓所经常是高朋满座,陈天华、黄兴、宋教仁、蔡锷等人都是频频来往的常客。
在此期间,杨度认真研究了中西方的宪政理论并发表了大量的政论文章,一时被人称为“宪政理论家”。他的一篇重要长文《金铁主义说》,就是在这时完成的。所谓“金铁主义”, “金者黄金,铁者黑铁;金者金钱,铁者铁炮;金者经济,铁者军事”,杨度在文章中提出,“欲以中国为金国,为铁国,变言之即为经济国、军事国,合为经济战争国。”说白了,杨度既不同意保皇立宪派的维新救国论,也不同意激进派的革命救国论,而是独辟蹊径地提出中国应走“经济霸权主义和军国主义”。
就这点而言,杨度看得很透,因为“经济霸权主义和军国主义”,也就是他所说的“金铁主义”,其实就是近代德国和日本崛起的奥秘所在。至于什么立宪、什么共和、什么民主,其实都是隔靴搔痒、无的放矢,解决不了中国当时的内忧外困。
但在当时的条件下,要达成这个目的显然是有困难的,好在清廷在1905年决定考察各国宪政,预备实行君主立宪,这让杨度重新看到了希望。在“五大臣”考察回国后,杨度受考察团随员,也是自己的同乡熊希龄所托,为考察大臣捉笔两篇论文:《中国宪政大纲应吸收东西各国之所长》和《实行宪政程序》。不仅如此,他还拉上梁启超也写了一篇《东西各国宪政之比较》,由此博得大名,成为当时知名的“宪政专家”。
1908年春,在军机大臣张之洞与袁世凯的共同保荐下,杨度进京出任宪政编查馆提调(候补四品),而在功名上,当时他还仅仅是一个举人。不久,杨度又在“皇族内阁”中做上了统计局长,只可惜好景不长,武昌革命一声炮响,杨度的官途也就烟消云灭了。尽管随后上台的袁世凯对杨度颇为赞赏,但一直没给予他施展才华的机会,杨度也只能在“顾问”、“参政”之类的虚职中倚门弹铗了。
熊希龄在组阁的时候倒是一度想到了老朋友,他对杨度说:“请晳子帮帮忙,屈就教育总长如何?”杨度却气呼呼地说:“我只帮忙,不帮闲!”原来,杨度本拟提名为交通总长的,不想因为各派的政治斗争和势力平衡而被挤落马下,只落得冷衙门冷猪肉之教育总长职位。就这样一份闲差事,他看不上。
在环顾四周后,杨度痛苦地发现,曾经与自己一同落难的梁士诒梁大财神,竟然早已在总统府秘书长的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成为了袁总统的红人;而自视甚高的他,却仍旧坐着参政的冷板凳,真是羡煞人也、气煞人也。
好在此时风云有变,民国初年的乱象让一些人在束手无策后又开始怀念其从前的帝制,而不幸的是,袁大总统便是其中之一。对政治一向敏感的杨度,自然嗅出了其中的风向,而他恰好又是君主立宪思想的铁杆拥趸。尽管中国已经实现共和三年了,但杨度并不认为共和是个好制度,在他的眼里,最适合中国的道路依旧是君主立宪。
1915年夏,在总统府的美国顾问古德诺发表了《帝制共和论》一文后,杨度趁机抛出自己的万言雄文《君宪救国论》,其中公然声称:“中国多数人民,不知共和为何物……君主乍去,中央威信,远不如前,遍地散沙,不可收拾。无论谁为元首,欲求统一行政,国内治安,除用专制,别无他策。……一言以蔽之曰:中国之共和,非专制不能治也”;“富强立宪之无望,皆由于共和……今欲救亡,先去共和……欲求立宪,先求君主”;“中国如不废共和,立君主,则强国无望,富国无望,立宪无望,终归于亡国而已……故以专制之权,行立宪之业,乃圣君英雄建立大功大业之极好机会”。
袁世凯看到杨度的雄文,忍不住拍腿赞叹:“真乃旷代逸才也!”随后,袁世凯亲自题写了“旷代逸才”四个大字,并交政事堂制成匾额,由专人送给了杨度。杨度接匾后,更是又惊又喜,他立刻上了一个谢折,称自己“猥以微才,谬参众议”,而大总统“独膺艰巨,奋扫危疑”,自己愿以“忧患之余生”,鞠躬尽瘁,报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