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杨度:不甘寂寞的旷世逸才(2)

曾国藩听后,面如土色,数日后便找了借口将王闿运打发回籍。由此,王闿运空有一身的“帝王之学”却无从得以施展,只能把自己的愿望寄托在弟子们的身上。在所有的弟子中,杨度最受看重,王闿运曾这样告诫他:“皙子,以你之才,日后必大有可为,你须好自为之。”

王闿运有三种学问,一为功名之学,二为诗文之学,三为帝王之学。所谓“功名之学”,用于科考,学问不过是敲门砖,一旦功名到手,砖石尽弃,在官场上“跟着走,慢慢来”即可;所谓“诗文之学”,乃以立言求学为本职,“览历代之得失,究天人之际,成一家之言”;至于“帝王之学”,那就是最高境界了,需要经史诗文,样样精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需要待以时机,方能干一番非常事业。

杨度一度沉迷于王闿运的帝王之学,但在甲午年的会试失败后,因时局的变化,杨度的思想发生转变,他对王闿运的旧学产生了怀疑并转而对新学产生了兴趣。这时,湖南在巡抚陈宝箴的领导下推行新政,杨度也很快被卷入了这场维新的浪潮之中,并与活跃在长沙时务学堂的谭嗣同、熊希龄、唐才常、梁启超等人过往甚密。但是,维新运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年,这一切便成了明日黄花,昔日的好友和同门也成了刀下之鬼。

在度过了苦闷的三年后,清廷推行新政并鼓励士人留学海外。政策颁布没多久,国内便掀起了一场留学日本的热潮,杨度也在1902年瞒着王闿运自费前往日本留学,并入东京弘文学院师范速成班学习新式教育。1903年,清廷依照“博学鸿词”科之例举行经济特科考试,以破格选取“学问淹通、洞达中外时务”的应时之才。这次考试不考八股文,而是代之以策论,可自由发挥,但难度较以往的会试更难且更有现实性,当时参试者如过江之鲫,号为“抡才大典”。

杨度得讯后跃跃欲试,随即回国参加考试,不想差点惹出一场祸事。原来,这次经济特科考试分初试和复试两场,主考官乃文名满天下的张之洞,也是中兴名臣中硕果仅存的一位。在初试揭榜后,杨度高中一等第二名,排在他前面的则是广东三水人梁士诒。

梁士诒与梁启超曾是佛山书院的同窗,两人在1889年的乡试中同榜中举,后在1894年的全国大比中,梁士诒中了进士,而梁启超落榜。中进士后,梁士诒入翰林院学习,并在散馆后供职国史馆。由于梁士诒一向喜欢研究财政、河渠等实用之学,对朝廷分配给他的这个工作不感兴趣,于是参加了1903年的经济特科考试,没想到在济济人才中勇夺第一。

但在复试的时候,梁士诒与杨度被小人暗箭所伤。有人在慈禧太后面前告了他们一状,说梁士诒“梁头康尾”、人品可知(“梁头”者,梁启超也;“康尾”者,因康有为字“祖诒”之故耳。戊戌政变后,康、梁两人乃是慈禧太后最为痛恨的“逆党”,必欲除之而后快)。至于杨度,一则是戊戌年被杀的杨锐与刘光第的同门,二来被人告发在日本期间有攻击朝廷的言论。不意中遇此变故,杨度等人也只好识趣地远遁而去,免得招来横祸。

受此挫折后,杨度再度远赴日本学习法政,由于他人品潇洒,智商很高,很快便在留学生中声名鹊起,并在后来被推为在日留学生总会干事长。不久,其弟、其妹、其妻也陆续来到日本留学,他们都居住在杨度租赁的房子里,一边学习日语,一边打算入专门学校学习。

有一次,一个友人请杨度夫妇及妹妹去家中做客。按日本人的习俗,进屋一般是脱鞋后穿木屐的,但由于中国女人都缠足,她们羞于在外人面前露出难看的小脚,因而迟迟不肯进屋。一直等到女主人找来两双皮鞋,两人才得以避免了这场尴尬。在回家途中,两个女人因受到委屈而忍不住放声痛哭,杨度则安慰她们说:“不要哭!今后你们把缠足放开就是,让它去长,不要担心!这种陋俗,早就应该革除了!”

但是,杨度并不是革命派,他也不想参加任何一派。在当时的日本留学生中,保皇立宪派和革命党两派在舆论上相互攻讦,而杨度却与两派人物相处甚得。在梁启超提倡“少年中国说”时,杨度也写出了名动一时的“湖南少年歌”相唱和:“我本湖南人,唱作湖南歌。湖南少年好身手,时危却奈湖南何?……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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