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生聚教训(7)

文种、扶同、计倪等诸臣走近勾践,文种问道:

“大王,牛都死了。今天收工回城吧!”

勾践眼中暴出凶光,咬牙切齿地说:

“不,以身代牛,看他奈我如何!”说着勾践一步步走向被捅死的牛,将牛背上的犁轭套在自己的肩头上,然后对一位耕田的小农夫黑子说:

“插犁耕田!”

黑子一听,吓得倒退数步,嘴里连嚷:“大王,小的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照常耕。”黑子无法,只得照办,及回头一看,文种、扶同、计倪、皓进,另有一些百姓的肩上也同样套了犁轭。这下他胆子大了些,只见他稳稳地把住桃木犁柄,像驱使牛一样吆喝着,勾践也随着吆喝声踩着淤泥一步步前进,转弯、再前进再拐弯,负着犁轭的他不停地走着……

再说那大越城的官营织造宫,设在城的北隅,与往常一样,这一天人们在季菀的率领下忙碌地织造着。忽然一名女工慌慌张张进来:“夫人,不好了,街上有吴国的骑兵在骚扰。”季菀一听将手中的梭一丢,急急带着两名贴身侍女朝街头奔去。才到半路,遇见了向这边奔来无数人,为首的乃上大夫范蠡,一见季菀,众人止步,范蠡候在路侧,恭身对越夫人言道:

“夫人,刚刚伍子胥引着一个骑兵队,捣毁了沿街的所有冶铁铺,还将官营的冶炼工场全部砸毁,又砸开国库,将里面着的绢帛麻布和待用的纱一抢而空。”

季菀闻言,恨声说:

“这伍老儿……贼兵现在哪里?”

范蠡说:

“走了。说是再铸造兵器,便要屠城。”

季菀急急地问:

“城外怎样,大王他们……”

范蠡说:

“刚刚范某出城看过。大王他……”

“他怎样?!”

“吴兵将耕牛全部捅死了,大王以身代牛。”

“以身代牛?”

“是的。大王说不能违了农时,朝臣们和百姓都这样做了。”

听到此,季菀的眼泪扑簌簌而下。她哽咽着说:

“男人代牛下田耕种,女人上山采葛织布。眼前越国虽然弱小,会有强大的一天的。”说罢复对范蠡说:“范蠡大夫安顿好城中受惊扰的百姓,织布的原料全都被抢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得动员女工们上山采葛,不使织机一日停下来。”说罢,带了两名侍女仍回织造工场去了。

时值正午,越王与朝臣们仍在田里躬身耕作,尽管不见一头耕牛,可亩亩经翻垦的田畴飘着泥土的芳香,这芳香沁人心脾。而离城七里之遥的葛山却异乎寻常地热闹起来。

葛,一种花紫红色的草本植物,其纤维可织葛布。吴兵将苎麻细纱全都抢走了,以葛代纱,这是越夫人当机立断的良策。

葛山并不高,离城外的“义田”也不远。此刻俯视“义田”,人们正掘地犁田;汗流浃背地忙碌着。季菀从无数辛劳者中,目光搜索着,直到确认那正背着犁轭在烂田里拔一脚又陷一脚的人是丈夫勾践,心头一酸楚,扭头不忍多看,她一边采着葛,一边吟唱《苦》诗,只听得唱道:

葛草蔓叶兮不连枝,

与君同苦兮复劳体。

君尝苦胆兮如甘蜜,

妾采葛藤兮以代丝。

女工织造兮不敢迟,

饥不遑食兮四体疲。

......

季菀的吟唱,引起了女工们的共鸣。大家边采边唱,悲切的歌声在葛山回荡着,歌声越唱越响,飘向田野。田野的人纷纷抬起头来和唱《苦》诗。山上山下田间地头混成一片,其声响彻越都上空,久久回荡不息。劳累了一天,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痛,然而,一卧上铺有荆棘的石床,勾践周身的疼痛减轻了许多,此刻他仰头舔着苦胆,心中沉思着、盘算冥思苦索着……伍子胥的掳掠骚扰,使他难以安睡。

“传范蠡文种等诸臣速来见孤!”“是!”门外值更的虎贲一听,立即应声而去。

小城建得十分紧凑。朝臣们都住在离越王的卧薪楼不远,不到片刻工夫,范蠡文种便来到了越王的“卧薪楼”。众臣依次在素砖地坐定。

越王端坐荆棘床上,手上握着“步光”之剑,一双鹰目咄咄逼人,见范蠡、文种进来等坐毕,越王开言道:

“夤夜唤诸位大夫见孤,实有国事相商。”

众臣叩首道:

“臣等揣摩得出,大王今晚定要召臣,以是一直恭候着君王的宣召。”

越王闻言,神色稍加平和。复长叹一声道:

“日间之事,众卿均亲眼目睹,看来要遂复国大志,使‘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得以顺利实施,还须遮人耳目,小心行事。”

文种胸有成竹地说:

“伍子胥对越始终虎视眈眈,今天是屠牛,明天会来屠城,首先得阻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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