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第二章 出江湖(3)

再说那李连福,那一年正是1930年,李连福二十三岁。他当市杀了人,虽然青帮人众不再追究,但日租界内的巡捕房却不能将他放过,于是李连福便离家去了闸北的一个朋友处避祸。那些巡捕们几回扑了空,伏了几次也没拿着人,也就放开了这案子。那时的上海滩就是这样,仇杀的、情杀的、谋杀的、虐杀的,加上外国人杀的,天天都有几桩,帮派林立,租界间又各自为政,因此大多数的案子都不了了之。李连福的事情过了几个月,也就平息了,而他却借着这一次的事情,在法租界和日租界里打响了名头。

1931年前后,李连福在法租界的公馆马路上开起了茶楼,名字叫做八美轩。因当时老城隍庙内的四美轩早已成名,李连福给自家的茶楼起这名字,便是我要超过你四美轩老店的意思。说到这茶楼,不得不提一句。1949年前的上海,大小茶楼林立,而这茶楼,又分为两大种。

第一种是下等劳苦大众去的低档茶馆,又叫做熟水铺,或者老虎灶。这种茶馆极其简陋,就是架了口大铁锅,门口摆几个凳子,烧了开水来卖。老虎灶正是在20年代初才兴盛起来的。那时候德商礼和洋行将英格兰化学家杜瓦发明的真空瓶加以改造,制成了可以保温的热水瓶,这样一来,自己不烧火的人家去一趟老虎灶,就能打回许多热水储存泡茶。而在热水瓶流行之前,因热水不能保存,这老虎灶的生意是十分清淡的。另一种茶楼便是那些中产阶级和富人光临的茶馆了。十里洋场,这样的大茶馆数不胜数,比较著名的有海派的老城隍庙的湖心亭(如今依然营业)、四美轩、江南一支春、春风得意楼等,广式的则有大三元、东亚、新雅、陶陶居……甚至还有日式的东洋茶馆……

这李连福开的八美轩正是那种高档茶楼。据说他开这茶楼的时候,并无本钱,便有了兴仁里借钱这么一桩事情。兴仁里在法租界的宁波路上,那时候是上海钱业公会的所在地。这地方钱庄银行林立,多为宁波富商所创。当年李连福一心想要开茶楼,为本钱苦恼了几天后,对着他的几个弟兄拍了下桌子:“借钱!我这就去兴仁里借钱。一星期里,我定把钱借到。”李连福到了宁波路上的兴仁里,先后进了永丰、安裕、福来三家钱庄和四明、至中、通达三家银行,各送上一封信,随即走人。信的内容均是一样:“本人李连福,欲办实业,无奈财力有限,现要向贵宝行和贵同行五家钱庄银行借大洋若干,借期半年,利息若干。愿以本人信用一力承担,并无其他保人云云……”落款前有四字:“三日来取。”

这六家钱庄银行的老板乍遇此事,吃了一惊,当晚便聚到了一起商量对策。当时的李连福虽然已在地面上混出了点名气,但在这些富商大贾眼里,终究是地痞流氓一类,如能用点小钱打发过去,也就打发了。可偏偏这次李连福要筹一笔大款,如果这笔款落到这六家钱庄银行的任意一家头上,任谁也不能答应了。李连福却偏偏又把这笔钱分成六份,摊到了这六家头上,这笔钱到了每一家头上,便说小不小,说大也是不大了。因此这六位老板便聚集到了一起,互通想法,商议起来。当晚这六人聚在虞洽卿路上的晋隆饭店吃饭聊天,吃完之后,走出饭店大门,便看见一个白白瘦瘦的高大小伙站在门口,微笑着望着他们。

不消多说,那小伙子自然便是李连福了。他紧走几步,走到六人面前,笑着说道:“六位前辈,小子就是李连福,有几句话要对各位说,说过就走。”那六人从未见过李连福本人,闻听此话,大吃一惊。李连福双手举起一叠纸据,奉到六人面前,道:“请看这是什么?”那六位老板接过一瞧,却都是些当铺的典当票据,不解地问:“这却是为何?”李连福扬声说道:“这些个当单,是我自家的祖屋和首饰。”说到这里,他哼了一声:“我自承能做大事,一心想要开个茶楼发家,可是我不偷不抢,这钱却无处去找,于是狠下心来,把家里的东西都当了,把我老爹爹送去了朋友家暂寄,准拟半年内接回享福。现在嘛……哼哼……有了这些,却还缺个大头,因此向各位老板来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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