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3)

“是我。”哈特夫人战栗着说,“其实并不是我发现了摩尔兰德小姐的尸体,是本森。本森告诉了我,我又告诉了彭彭。

我正在睡觉,忽然听到了动静。我发现本森站在露台上,正在朝彭彭的窗户扔石子——彭彭的窗户就在我的窗户旁边。我问他干吗扔石子,他说有一个女孩儿,或者是一个女人——对,我记得他的原话是‘一位年轻的女士’——躺在花园里,在车道的旁边,靠近大门的位置。他惊慌失措,可怜的老本森,他气喘吁吁地跑过草地来通知彭彭。”

“他为什么不直接上楼来找彭彭?”

“他知道前门已经锁了,要从后面绕过来就太远了。他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妥——打岔,亨利。婆婆,继续说!”

“我对他说:‘那个女人是谁?’他说他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脸上都盖着头发,不过她戴着佛朗西丝卡小姐的帽子。”

“我的帽子?”佛朗西丝卡喊了起来。

“嗯,本森就是这么说的。在下午茶的时候,他看到过你戴着那顶帽子。我猜他搞错了,摩尔兰德小姐怎么会动你的帽子?不过当时我立刻联想到了你,所以我——所以我去叫醒了彭彭。”哈特夫人匆忙地说完了这句话。

没有人注意到哈特夫人刚才的迟疑。“哦,本森肯定是搞错了。”佛朗西丝卡的脸红了,她兴奋地说,“不可能是我的帽子。按说我的帽子应该还在大厅的桌子上——我能立刻证明。”她跑向了楼梯口,俯身在栏杆上,发现帽盒儿还在大厅里,敞着口,空空如也。帽盒的盖子躺在旁边的架子上,一根丝绳散落在桌子上。亨利来到她的身边,也朝下面看了一眼。

“我想你的帽子不见了。”

考克瑞尔探长是一个棕色皮肤的小个子男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得多。他的宽厚的眉毛下面是深陷的眼窝,正中间是一个鹰钩鼻子,漂亮的头颅上有一圈蓬松的白发。他歪戴着一顶呢帽,就好像他随时都可能即兴表演“拿破仑向他的部队道别”。托瑞顿镇周围地区的人都认识他,把他称作考克瑞尔。公众普遍认为在他的暴躁的外表下面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不过也有人说他的金子般的心小得可怜,即使深挖细查也很难发现——根本不值得去挖掘。他的右手的手指长期受尼古丁的熏陶,看起来就像是几根木头棍。

他来到了皮珍斯福特的车道旁边,看到了壕沟里的那个可怜的、蜷曲着的尸体,似乎异常震惊。他从小就认识格瑞斯·摩尔兰德。她的父亲主持了考克瑞尔的婚礼(那位牧师做过简短的讲话,事后证明牧师过于乐观了);考克瑞尔的妻子后来艰难地生出了一个体重不足的孩子,并因此体力透支,撒手人寰,于是格瑞斯的父亲又主持了一场葬礼,埋葬了那不幸的母亲;不久之后,那个虚弱的孩子也夭折了,神父又把孩子埋了。经过这些磨难之后,考克瑞尔的希望全破灭了,他的信仰和仁慈也受到了重创。在随后的几年里,格瑞斯曾经向他示好,不过也并不热心——认为考克瑞尔在出身和教养上都配不上她。考克瑞尔认为格瑞斯是一个感情过于丰沛的自恋者——他这么想完全没有恶意。不过她的结局也太惨了,可怜的女人!还有她的头——他刚才小心翼翼地揪着她的头发,拎起了她的头……清晨时分,他疲惫地走进了彭多克的房子,发现哈特夫人和两个女孩子挤在了起居室的沙发上。维内特亚让亨利站在旁边,拉着他的手:佛朗西丝卡有不止一位潜在的安慰者,所以只能独自一人——阿兹兹趴在她的膝盖上睡觉。一个激动不安的女仆正在给几个人倒浓咖啡。

考克瑞尔接过了一杯咖啡。“彭多克先生,你能不能派人给花园里的兄弟们也送点儿咖啡?真遗憾,发生这种事情,我知道你们都惊骇不已。”他的明亮的眼睛挨个掠过每个人的面孔。他想道:“有一位年轻的女士并没有真的被吓倒——没有忘了化妆,还是说她一直没有卸妆。这很有趣……”

彭多克怯生生地问:“探长,摩尔兰德小姐的家里怎么办?她有一个年迈的女仆——当然了,你认识她——老特若迪。我相信这对她会是可怕的打击,你想到通知她了吗?”

考克瑞尔冷眼看了看房子的主人:“哦,我知道,我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抱歉。”彭多克的脸红了,“我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考克瑞尔朝他笑了笑:“啊,没关系,别担心,我已经都考虑到了,交给我办就好了。好了,这个案子,你们怎么说?有人知道什么情况吗?”

“我亲爱的考克瑞尔,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佛朗西丝卡说道。她和维内特亚从小就认识考克瑞尔。

他毫不客气地回视着佛朗西丝卡,接着掏出烟草和卷烟纸,卷了根难看的香烟。“彭多克先生,你的管家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在晚上十二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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