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说传统的价值目标——孝道,在现代这么一个流动的社会里,怎么尽孝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的父母都在扬州,我每年回去一两次,怎么能尽孝呢?不能。这其实也是制度和机制的问题。
这里头的问题是,价值目标还在,但实践价值目标的机制却没了。
就像孝道,古代有宗法制、家族制,即孝道完全是在那一套制度里面的,但这套机制在今天不存在了。当然,这并不等同于“孝”这个价值就没有了,我们还是要孝敬父母,要养老,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的父母对孩子的投入之大,都是在这套家庭关泵里面的。很明显,我们的困境是:旧的制度已经不存在了,但是这套文化还在。
那么,我们怎样才能让这种文化变成“老有所养,幼有所教”,来为这样的一套东西能够落实创造一些条件?我们是不是要像美国~样,人老的时候都要进养老院,子女就不管了?还是我们尽可能地提供一套其他的文化机制?亲情关系和家庭观是我们特殊的传统,这些家庭不是抽象的、完全没用的,在现代社会还是很重要的,中国人还是比较慎重的。中国孩子和父母的关系,你看看清华附中门口接孩子的家长就知道,还有就是父母陪着孩子学习,前所未有,有的时候是我们的制度畸形造成的。我们用一套什么样的好办法来为这些好的要素提供支撑?这就是制度化建设,使得这个社会还是一个有人情的社会,不是完全被物质关系支配的社会,我觉得这是很关键的。
三、在西方中心时代,保持中国文化的自主性(一)全世界处在“西方中心”的时代100多年来,中国众多的仁人志士都提出向西方学习,改造中国,这是历史条件决定的。第一次、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战争,都打不过人家。其实,对西方文明,包括它的制度和精神的学习,都是以“打不过”和“打得过”为前提的,这些都是受物质支配的,首先要学“船坚炮利”。
其实,在过去的100多年当中,不仅仅是中国,全世界都处在“西方中心”的时代。西方真正的支配地位也只有100多年。在19世纪以前,中国并不是被西方支配的国家,在全球当中,也并不是只有西方是支配性的。但是在过去的170多年里,西方越来越有支配性,为什么?
这跟西方自己的转型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西方只是希腊,或者只是纯粹的基督教世界,也没有这个能力。它的能力,是因为有了工业革命,有了政治革命,正是这些东西使得西方在经济上,包括现代文化上一下就处于了支配地位,它把它的所有方式部传播给我们。更重要的是,西方的支配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支配问题,现代资本主义能使整个世界处在同一个体系之内。过去,中国、印度、非洲相互之间也有交流,比如郑和下西洋,其实我们宋代就有中外之间的大规模贸易,这种交流是相互自主的。但以西方为中心的现代资本主义有一个很大的特色,那就是通过全球性的劳动分工来完成的。在近二三百年当中,西方殖民主义使得北美、印度、非洲都成了他们的殖民地,为他们的生产提供原料、劳动力。
今天的世界,当然已经不是昨天那个殖民世界了,但是,有的现象值得反省,包括中国在内。发展中国家这么多的加工工业,等于给西方发达国家提供了廉价的劳动力,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大部分利润被西方抽去了,得到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利润,还把自己的生态环境破坏了。
正是在“西方中心”的世界中,重西方轻中华成了一个基本的现象,不仅西方人是这样,我们中国自己也是这样,而且不单是中国的普通人如此,精英知识分子更是如此——反传统反得最激烈的就是中国的精英知识分子,认为只有西方是对的,我们自己的传统是错的,只有打破传统,才能赶上西方。结果就是,我们事事学西方。对于这种现象,我认为非常有必要重新思考。我举一个例子,SARS未的时候,西医也并没有多少可行的办法,除了隔离之外,连病源都找不到。回顾中国这么多年来的防疫实践,很多都是靠中医来做的,可是我们多年来一直排斥中医,排斥自己的文明。
(二)在全球化下如何保持中国文化的自主性在全球化的今天,任何一个传统和文明,要形成自己的认同都变得非常困难。我们看到今天的变化,年轻人生活的取向、工作的取向都在发生很大的变化。在全球化的今天,我认为有必要保持中国古老的文明,很多的文明都要保持自己文化的自主性,这 个自主性非常重要。在这个意义上讨论自主性问题,是重新评价传统,继承传统,与创新是密不可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