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星期,笑天摔完跤回到家,凯旋饭店的刘耙子把他的儿子领来了。一通寒暄过后,老刘拉过儿子对笑天说:“这就是我家老二,叫平儿。”
说着一巴掌打在平儿屁股上:“站正了,给师傅敬礼!”平儿规规矩矩给笑天鞠了一躬。笑天仔细端详刘平,这孩子长得明目皓齿,黑眉如漆,大头大脸的,身材叉厚实,笑天先有几分喜爱。笑天问他几岁了?刘平笑一下,说十五了。笑天说,你比我儿子大一岁呢,今后你两个可以搭伴了。耀文听说,从厨房走进来,看着平儿微笑。笑天伸手拉近平儿,在他腰胯上掐摸一番,又察看了胸部腿脚和手。搞对抗运动的人鸡胸不行,鸡胸肺活量不大,耐击打能力差。扁平胸练不出胸肌来,没有力量也不行,要的是胸部肌肉发达、有胸沟的那种人。大腿骨骼要粗,小腿弧度要好,脚弓适度关节周正,不能里扣外拐。这些毛病刘平全没有,更兼背宽腰长腿短,正是块练跤的好坯料,笑天很喜欢。笑天问刘平学习怎么样?刘平不好意思,眼睛瞅着天花板,回答学习一般。刘耙子揶揄道:“还一般?倒数能在前五名吧!”笑天说:“这不行,你学习一定要撵上去,学习不好,我不教你。”
指着耀文:“他学习比你好!”这时若兰刚进门,接过话说:“好不到哪里去,全班四十人,倒数第十吧?”刘耙子马上站起来,问笑天:“这位可是弟妹?”笑天说是。刘耙子取过礼品,对若兰说:“弟妹,我给你添麻烦来了!这是我点心意,你收下!”若兰接下礼包连说你坐吧不麻烦的……老刘父子走后,杨笑天斜靠在床上养神,张若兰在灯下看科技书。桌上是老刘提来的一瓶西凤酒、一条猴王香烟、一把香蕉。若兰说:“厂里住房紧,资格比咱老的都佳不上,咱能有这间房子全靠徐厂长关心,你把这些礼品给徐厂长送过去吧,表示一下我们的谢意。”笑天说:“我不去。要去你去。”张若兰推开书,没好气地说:“让你做点事咋这么难哪?怎么回事?”笑天说:“你搞清楚这样做合适不合适?人家厂长和我交朋友,那是领导深入基层联系群众,给你分房子是了解实际困难解决具体问题,你给提把香蕉送去?”
若兰问:“有什么不可以?他能联系你,你就不能主动联系联系他?”
笑天冷笑道:“这叫给脸上鼻梁,上赶着巴结人家!”若兰嘿嘿两声,小拳头在笑天腿上捶一下:“我巴结人,你清高!你这人,我越来越不明白了!说你俗,你舞文弄墨,得三等奖什么的;说你雅,你混在杂人堆里俗不可耐!”笑天小声质问:“那你追我干啥?还缠住不放!”若兰哈哈笑了,说:“别臭美了,我那是挽救你!没有我,你能有这个?”说着抖出一张奖状。笑天抢过一看,原来是那篇八百字的小散文得了“开拓奖”,兴奋地叫儿子、女儿快来看!耀文接过奖状看了一眼,放在桌上转身出去了。笑天说:“哎,瞧这孩子,爸得奖了也不祝贺一下,什么也不说就出去了!”杨静说:“我祝贺你,你给我买好吃的!”笑天说行,一定买。耀文转回来,给父亲端杯白开水,笑着说:“三等奖。”笑天说:“三等奖怎么了?你知道这次征文投稿的有多少?”耀文问:“有多少?”笑天其实不知道,为了说明此奖得来不易,得奖的人只是凤毛麟角,吞吞吐吐说:“听说最少也有几万偷呢!”张若兰笑了,说:“几万份?西京申请救济户不知有没有几万份!”
笑天急眼了,跳下床来,故意夸张地表演道:“我容易吗我?我一个很普通很普通、平凡而又平凡的工人,一个满身沾满泥土杂草、流着臭汗的摔跤手能够踏进神圣的文学殿堂,从大作家鲁迅手中接过奖状,这是多么不可恩议、多么荣光的一件事情!”“鲁迅给你说啥了?”耀文问。“他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那是孙中山说的!爸。”耀文喊着便笑得前仰后合了。若兰嗔怪地望着丈夫,骂声:“神经病!”
笑天问奖状是谁送来的?杨静说是红杏阿姨。若兰纠正道:“以后叫她红杏姐!”笑天顺着说:“叫大姐。”又问:“她说什么了?”张若兰一本正经地说:“她说啊,是锥子总要从口袋里露出来的,是金子哪,一旦见了太阳就会发光!”笑天怀疑地望着若兰,问:“真的?”若兰说:“真的。”“那她还说什么了?”“她还说她要是能找到你这样混蛋做朋友该是多么多么幸福啊,如果找不到,她就嫁给你!”笑天知道上当,脸像帘子刷地一下掉下来。张若兰说:“这是你那位当编辑的同学鼓励你哪,你以为你是鲁迅的接班人?”
笑天没好气地说:“评稿时杨经纬并不在西京,我凭的是实力!”若兰安慰他说:“好好,你有实力,明天犒劳犒劳你!”听说有好吃的,两个孩子围着母亲转,若兰望着儿子,儿子瘦了,又抚摸着静儿的头发,对笑天说,过几天是你生日了,我们到外面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