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3)

 

扫他人瓦上的霜太多了,还是退人家门扫自己的。我幼年住在家乡,关于桥,印象深的是远一座,近两座。远的在村西北三四里,亢庄之南,弓形,高大,远望,像是半浮在空中。何以这样高,其下有什么水,没问过;更奇怪的是,如此之近,却一直没走过。近的两座,大的石桥在村东,到镇上买物经常走;小的砖桥在村西,下地干农活更要常常走。砖 桥也是弓形,孔矮而小,几乎乏善可述,可是因为离家近,常常走,总是感到亲切,像是踏在上面就看见屋顶的炊烟,想到火炕的温暖。村东的‘一座横跨在南北向的旧河道上,几排大石块平铺在上面,其下有柱,很高。其时我还没念过《庄子》,不知道这样的地方还可以与女子相期。这也好,如果念过,知道有相期之事,而找不到这样的女子来相期,总会感到寂寞吧?

似水流年,幼年过去了,我不再踏家乡的小桥,要改为踏其他地方的桥。昔人说墨磨人。其实桥也磨人,比如脚踏八里桥,其时我还是红’

颜绿鬓,到去岁与秀珊女士游通县张家湾,走上南门外的古桥(明晚期建),倚栏拍照,就成为皤然一老翁了。老了,仅有的一点点珍藏和兴致{都在记忆中,如韦庄词所写,“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也只能在昔日。于是关于桥,也想翻检一下昔日。算作梦也好,像是有那么两个桥,一个是园中的小石板桥,一个是街头的古石块桥。是在那个小石板桥旁,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泪;是在那个古石块桥旁,我们告别,也“执手相’

看泪眼,竟无语凝咽”。但终于别了,其后就只能“隔千里兮共明月”。我没有忘记桥,所以为了桥,更为了人,曾填词,开头是“石桥曾别玉楼人”。这也可以算作桥的用吗?估计桥如杲有知,是不会承认的,因为它,的本性是通,不是断,是渡,不是阻。那就暂且忘却“执手相看泪眼”,改,§为吟诵晏小山词,“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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