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笼罩在一片骇人的静默中。主人窸窸窣窣地再次为客人斟满葡萄酒,客人们自顾自地把核桃相互挤碎(却自己偷藏着干果夹);毕竟,魔术师做好准备前,帽子里的兔子就被别人拽了出来,确实是一件奇耻大辱——即便准备好了,也一样!考克瑞尔警探的声音中透出胜利的骄傲:“那么,告诉我们吧,先生——接下来,你是怎么做的呢?”
大侦探所做的,就是站在演员休息室里轻声自言自语,在脑中对整个事件做了一番快速梳理:“十点三十分,落幕。
十点五十分,换下戏装,可能在这里碰头,商讨对策,也可能没有。不管怎么样,那位女士在十一点就被害了。之后,他们确实商讨了对策……他们迅速商量了大约十分钟,花了至少
五到十分钟重新换上戏装,准备应对警察……”可是,为什么呢?他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丝绸,天鹅绒,被蕾丝低胸紧身衣紧裹的浑圆胸脯,绷得紧紧的男士紧身裤,装饰华丽的马甲,还有灯笼袖……袖子。他想起死者那双手无力地从沙发椅上垂下,还有那尖利的指甲。虽然没有挣扎搏斗的迹象,可谁也不能确定。
他缓缓地开口道:“现在,我可以请你们换下戏服,卸掉舞台妆吗?”
是不是从房间里的某个地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吸气声?
也许,但表面上,他们还是维持着镇定。艾米丽亚和伊阿古,又同时开口辩解。他们的衣服换了一半,一半戏装,一半便装,警报器响起时,套回戏装比较方便……事前排练好的表演中,事实的真相也会不经意地闪现。“只是,你们之前告诉我说,警报器响起的时候,你们大家都在演员休息室里商量事情。”
“没错,只不过我们一边换衣服,一边商量。”凯西奥飞快地说道。之后,又补充说,戏剧演员不讲究那么多。
“非常好。但是,你们现在还是要换回便装。不过,在那之前,”他把头伸到走廊上,两个男人静静地走进房间,“詹姆斯·德拉贡先生——可以请你撩起袖子,让我看看你的手腕吗?”
那个饰演比恩卡的姑娘尖叫出声,声音中饱含着恐惧:
“不!”
“嘘,安静点儿。”詹姆斯·德拉贡说道,语调威严却安抚人心。
“可是詹姆斯……可是詹姆斯,他以为……那不是真的。”她疯狂地叫嚷道,“凶手是那个人,我们都亲眼看到了,德拉贡先生和我们一起待在这里……”
“那德拉贡先生就更应该配合,给我看看他的手臂。”
“可是为什么呢?”她尖声叫道,“他的手臂上能有什么……他一直穿着戏装,确实一直穿着,那时候也穿着……”
房间里的某个人发出尖锐的嘘声,她大惊失色,停住了话头,一只手捂住了嘴。但接着又急忙说道,“他没有换衣服,一直穿着戏装,一直套着灯笼袖。他的手腕不会有问题的,是不是,詹姆斯?——大家说呢?——我们都知道,我们亲眼看到他回来时穿着……”
又是一声令人脊背发凉的骇人嘘声。不过蕾拉飞快地接口道:“她的意思是,当他发现尸体以后回来。”然后走过去,一把抓住那姑娘的手臂。姑娘张开嘴,发出一声犹如火车鸣笛般尖锐的叫声,这时,蕾拉·德拉贡爆发了,扇了她两耳光。
这下子可不得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后,爆发出一阵混合着愤怒与震惊的叫嚷。德拉贡夫人尖着嗓子嘁道:“噢,不!”
詹姆斯·德拉贡开口道:“蕾拉,你这个笨蛋!”他们沮丧不已,呆若木鸡。蕾拉连忙开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是
因为她大喊大叫。那是——一种本能反应,一种对于歇斯底里的反应……”她仿佛是在请求他们的原谅。奇怪的是,她请求他们的原谅,而不是那姑娘的。
詹姆斯·德拉贡打破了他们沮丧的尴尬气氛,有些犹疑地说道:“只是……我们不想——是的,不想树敌。”那姑娘突然发飙大叫道:“你怎么敢打我?你怎么敢?”
这就好像一场戏,中途出了岔子,演员们张口结舌,面面相觑,这时,幸好提词员给出了暗示,演出得以继续。蕾拉·德拉贡说道:“你刚才歇斯底里,近乎崩溃了。”
“你怎么敢?”那姑娘嚷道,美丽的脸庞上布满愤恨,“我只是想保护他,和你们一样……”
“安静。”又是德拉贡夫人那特别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