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遗憾,穿过马路,前面是老爷车专卖店。我曾在这里买过一套中华立领,毛蓝色的,底布上绣了花,看上去有些清逸和体面。后来,周围的几个跟风者都在这里买了同一个牌子的衣服,只是他们选择了黑色,并且下手之前等来了美好的打折时光。
每次从这里经过,我都会数一数那些诸如:华杰、何权、金勇等人的名字。然后,站在远远的地方回头悄悄看一眼那个店铺,里面的安徽女老板正在发胖,不巧的是她老远又向我打招呼了,我真担心她的脸会在灿烂中瞬间黯然失色。转身往前,继续走。阳光很好,照在路人的脸上,有撑着油纸伞的漂亮女孩,嚼着口香糖,一掠而过。还有一些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年,他们嗑着印度干果,有的吃着棒棒糖,还有的手持刚买的电动玩具或好看的植物盆景。不远处的地方蹲着一些叫卖核桃或葡萄干的小商贩,旁边两个半裸着身子蹲着的疯子望着不远处那个卖藏饰的女人。他们到底在祈求什么?背后是人群,潮水一般涌进涌出的人群,门口是超市,前面是农业银行,横空立着雪花啤酒的巨幅广告牌子。
我看了看那个等着行人去量身高的老者,他守在一个量身器旁边,眼睛被太阳眯成了一条缝,无人问津的缝。而他的机器却在不停重复播报一个声音:你的体形偏胖,望加强煅炼,祝你健康快乐,欢迎下次再来,谢谢。几分钟后,我拐进了百益超市,每次都会遇到几个劝我买洗面奶的川妹子,她们恨不得我能买下所有的洗面奶而领到一次丰厚的奖金。她们争吵着,还没介绍完牌子,我就已经走过去了。
面对各色品牌的方便面,我狠狠地每个品种来了一袋,比那个买文学杂志的人动作更坚决。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了目标,我想用它们来证明这是我出来大半天的成就,就在这样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里,装满了我最需要的生活,很简单的生活。它们是深夜延续我异乡生活的有力保障,是我漫漫长夜中的远大理想,也是我在黑暗中面对布达拉的最佳武器,我在文字中常常感恩着这些可以填满空虚的垃圾,尽管它们伤过我的胃,但并没有伤掉感情。相反,它们一直在加深对我的温度,像罂粟一样,让人无可救药,越陷越深,直到有一天坐在上海的金贸大厦,望着满桌子的海鲜,无法动手,我想起了拉萨的方便面。
多少年过去,一个人的拉萨生活不过如此,比一包方便面虚弱。因为长久缺氧和无法及时打破的禁锢,所以常常生发出虚度的危险,危险积蓄在内心太久太多,就像悄然滋生的痛风病一样。如果叹息,就意味着爆炸式的疼痛。被迫的虚假游戏还没应对结束,我已认清更多人生的信念。有时过多怀疑天堂时光简直成了一种真空的迷失,但内心的生活从不虚伪,只有不可阻挡的使命让我如此隐忍空度,空度却又如此沉重。比起大部分身在拉萨军营,却从未有机会零距离面对布达拉的军人,我是何等的幸运?如果用他们的话说,我是军营中最潇洒的人,因为我可以随时走向布达拉。等到他们完成军旅恋恋不舍布达拉却必须要离开拉萨的时候,我想我应该用这样的气场告诉他们:你要相信,布达拉的光芒一定是照耀过你的,你做的每件事,布达拉都看在眼里,包括你的心事,所有人都可以在后来的后来知道,但布达拉一定已经提前知晓。这不是安慰,我想,他们知道了这些,比抵达一次布达拉更为重要,内心更能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