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黄花岗(5)

汪精卫于是与众人商议,决心不顾一切炸死摄政王载沣以作惊人之举。他先让黎仲实查清载沣的状貌及他上朝的必经之路,以方便下手。

查清后,汪精卫见行动在即,便对陈璧君说:“就要动手了,我们都可能牺牲。我已不再作活下去的打算,希望你要认真考虑。”

陈璧君却说:“我不是为刺杀摄政王来的,是为爱你而来的,愿与你生死与共。万一我们两人都能活下来,我愿意把一切都献给你,做你的妻子,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听了这一番话,汪精卫为陈璧君的真情所感动,便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1910年2月28日清晨,汪精卫和陈璧君避守在地安门,准备在载沣下朝时用炸弹炸杀他。可是等到近午,仍不见载沣的踪影,二人猜测是路径不对,只得又溜回寓所。后来得知,载沣上下朝时,所经道路和街道均有警察和禁卫军护卫,经过时各店门都有禁卫军把守,店门亦被关闭,行人全被驱逐至小胡同中而不准出,故用炸弹行刺,实是万难。

于是汪精卫决计改用地雷行刺,他让黄复生、喻培伦到骡马市大街泰永铁铺专门制作一个能装四十斤炸药的大铁罐当地雷外壳,并在什刹海附近的清虚观租了一间房,作为腾挪之地。当他们制好地雷、准备埋在载沣上朝的必经之路时,恰逢修路,载沣改烟袋斜街经过,于是又一次扑空。

直至4月,黄复生才察知什刹海侧的甘水桥是载沣的必经之路,且路边有一古渠,便于隐身,便与喻培伦半夜到桥下去掘坑。他们在凌晨挖好了坑、埋好了地雷,可是引火电线又不够长,只好在次日购买后再到桥下去掩埋。不巧的是,次日夜晚黄复生在掩埋电线时,遇到野狗;野狗一叫,引起附近的狗群起狂叫。近处有居民听见狗叫,怀疑有贼,于是提着灯笼出来上桥察看。黄复生、喻培伦见势不妙,急忙避伏不动。这时在桥上察看的人又打着灯笼朝桥下照了一下,见无动静便离去了。

黄复生见状,急忙叫喻培伦赶往清虚观通知汪精卫、陈璧君转移,自己则趁着无人,迅速将电池、电线取走;惟炸药罐太重,携带不便,未能取回。待至天大亮后,黄复生再从桥上经过时,见已有三名持枪警卒守桥。民政部巡捕从所获取的地雷铁壳上发现它为北京骡马市大街鸿泰永所制后,立即拘讯该场主事人,进而审出此铁罐系守真照相馆所订制。

肃亲王善耆的幕僚、在民政部任职的程家柽闻知谋刺之事后,很是关心,特地暗中到守真照相馆报信。他遇见黄复生后,即劝他逃走,但黄复生绝口否认自己与行刺事有关,拒不逃走。汪精卫此时也不以为意,他见炸药罐被巡捕取走、暗杀团手中已无炸药,无法再行刺,便派喻培伦返东京去购买炸药,让陈璧君和黎仲实随同经日本往南洋筹款,自己则和黄复生留下观察动静。当夜,巡捕即将在馆的黄复生和照相馆司事罗世勋等人捉拿了去,又到东北园将汪精卫一并捕获。

汪精卫此时其实已置生死于度外,故他在被捕时,谈笑自若,过堂会审更写下长篇供词,对准备刺杀摄政王一事供认不讳。而刺杀摄政王是犯了大罪,因而他入狱后备受虐待,吃的是难以下咽的陈年糙米,外加一碗菜汤,还被加上二十七斤半重的镣铐。遭受如此折磨,汪精卫便想以死殉名。他见狱中有一井,便潜行准备下跳;然而镣铐的锒铛之声惊醒狱卒,使他跳井不成。后见壁上有一钉,他举头便往钉上撞,又因钉子稍高,未能触及而不成。求死不成,最后他只好绝食。

摄政王载沣在缉拿到行刺自己的汪精卫等人后,痛恨不已,即主张处以极刑。程家柽闻汪精卫等人入狱,急往肃王府向民政部尚书、肃亲王善耆说情,同时又陈说利害,谓宜缓和人心和羁縻党人为上,力劝从轻治罪。善耆本想趁机拉拢革命党人,即从程家柽之言,上奏说:“现在正推行立宪,革命党人不只汪、黄二人,若来一个杀一个,革命党人必定拼死报仇。如此冤冤相报,何时可了?不如从宽处理。”载沣也深恐自己被革命党人再行谋刺,阅奏折后即批写道:“我国正预备立宪,该生等系与政府意见不合,实不知朝廷轸念民庶情形,宜以渐进,徐图改良国政。该生等躁急过甚,致陷不轨之诛,日后当知自误也。此与常罪不同,为国罹罪,宜从宽典。”后来,载沣又以宣统小皇帝名义发布上谕:“汪兆铭、黄复生着交法部永远牢固监禁,罗世勋着牢固监禁十年,余依议。”

上谕下后,善耆又听从程家柽的劝谏,叫人给汪精卫取下镣铐,改善饮食;并将牢房粉刷一新,放置了书报。汪精卫在狱中的生活改善后,于读书报之余,便时常赋诗。为表为革命赴难决心,他特赋《被逮口占》五言一首,其诗云:

衔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

孤飞终不倦,羞逐海鸥浮。

姹紫嫣红色,从知渲染难;

他时好花发,认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

青磷光不灭,夜夜照燕台。

陈璧君与喻培伦、黎仲实到东京后,从同盟会总部秘书吴玉章处听到汪精卫被捕的消息后,顿时痛哭得像疯人一般,又无端责骂喻培伦怕死。哭过后,她即与黎仲实乘船到新加坡,刚好见到胡汉民和赵声,便邀二人一起去槟城筹款救汪精卫。陈璧君的母亲卫月朗闻讯,罄其私蓄相助,陈耕基的三姨太如夫人也赠洋四千元。同盟会员吴节荣等人得知情况,也多有相赠。陈璧君拿着这些款子,即与黎仲实到香港,在九龙城外设立了一个秘密营救机关。

广州革命党人程克等人闻汪精卫、黄复生行刺摄政王事败被捕,亦愤慨不已,即在香港组织“支那暗杀团”,以相策应。党人陈炯明、李熙斌闻讯后,也从广州来香港加入其中。支那暗杀团总机关在香港般含道十六号,分机关则设在香港对岸的油麻地,由徐宗汉、李熙斌等人主持,在邓荫南的九龙农场试制炸药和炸弹。待炸弹试制成功后,支那暗杀团成员即召开会议,准备北上暗杀载沣,决定由程克携炸药先行出发,其他团员留待香港继续准备。

孙中山得知此情况后,叹息道:“前者汪精卫君往北京,身入虎口,欲有所图,不幸事败被拿,已被虏廷永远监禁。我党失一文武兼全之能员,令人殊深痛惜。而一般与革命不相关之无目的暗杀,徒劳无益,宜当慎重。”他急忙令胡汉民等人设法营救汪精卫,并劝阻暗杀行动。

胡汉民和赵声与陈璧君分手后,即与党人邓泽如到新加坡募捐,但最后空手回到香港。陈璧君见此,很是失望。她提议带上已集到的资金去澳门赌博碰碰运气。胡汉民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不妨一试。于是他带着陈璧君到澳门,让她女扮男装入赌。可是不一会,陈璧君将所带的钱悉数输光。于是她更加心急如焚,回香港后,决计与黎仲实北上营救。胡汉民见劝阻不住,便前往送行,说:“季辛兄北上前血书于我时,我即吟诗一首为赠,先念给你们听听。”说罢,他即吟颂起来:“挟策当兴汉,持椎复入秦。问谁堪作釜,使子竟为薪。智勇岂无用,牺牲共几人。此时真决绝,泪早落江滨。”吟罢,他又引诵清臣《贺圣朝》的词句来道别:“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众人听了,竟相对挥泪,不胜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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