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地看着,教给他不同类型的女孩子不同的处理方式,重点是以后还能做朋友,正常交往时不至于那么尴尬,还有不要轻易戏言别人珍贵的感情。
那晚陪着他折腾到很晚,直到他一封封回了又拿给我过目之后才肯放心地回去睡觉。他笑称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人,因为我们身上总是存在着相同形状的基因。我笑:“小孩,生物学多了吧!”
“对啊,而且我还是生物课代表!”
那天夜里星空很亮,每一颗星都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轨道上,与邻近的伙伴甜蜜地耳语着。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望着满目的星光,骤然想起了小城里无数熟悉又让我迷恋的背影。刚到这个城市时,我时常为了那些模糊的影子彻夜不眠,后来不管经历多大的伤痛都能在星光中酣然入睡。不是因为麻木了,而是因为必须坚强。
但是现在,至少我不再孤单,因为身边总有那个小鬼陪着我,早餐时固执地和我用一样的杯子,午餐时悄悄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自己的那碗软软的白米饭和我的对调,晚自习回家时总是能看到桌子上他特意给我留的糕点……也许,真的只是因为,我们有几个组合相同的基因,所以我们拥有无法割舍的关系,我们是姐弟,我们是亲人。
女人还是用一些幼稚又极端的方式处处针对我,男人还是怯怯懦懦、委曲求全,放学后我常带着小鬼溜到离家不远的公园里,在一片植物的恣肆间木然地躺下,然后忘却一切。
“桑桑,你会像你妈妈一样喜欢格桑花吗?”
“会。妈妈说格桑花开在高原上,风吹雨打都不倒,很帅的哦!”
“那你呢?”
“我也不会倒啊!你看现在都已经是深冬了,我都不会觉得冷呢!”
“可是我怕冷……”
“回去后我跟爸爸说,让他给你买一件厚衣服吧!”
“算了,要他买,我宁愿冻着。”
……
没有思绪的闲谈在一片寂寥中骤然起句,又在一片空鸣声中戛然而止。16岁的冬天里,我常常带着桑桑在那个幽僻的公园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一句对白,没有一声杂扰,只是在一片衰草连天的景象中并肩前行,好像要走到世界尽头一般坚定。
抗争,对他,多幼稚的行为。还好,我没有用更多的伤害,去挖空一个男孩子纯真的眼眸,何况这个男孩子,是我弟弟。
回到家后,照例是我在他的电脑上“噼噼啪啪”地敲着字,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很奇怪,他并不像一般男孩子那样迷恋网络,迷恋游戏,迷恋那种无法自拔的激情,他甚至不爱聊天,只是希望看着桌面上西藏高原突兀的脊梁,上面盛开的几朵格桑花在霜冻中分外娇艳。
我告诉他,聊天记录是隐私,他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执著地继续观摩。我无奈,只得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是我却从来不怪他,因为他无时无刻都让我感觉到我不是一个人。
深冬的天气阴冷阴冷的,到了末时竟然飘下几滴稀稀落落的小雨。终于熬到了假期,我告诉桑桑,我要回家了,回到那个出生和成长的城市,回到真正的亲人身边,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单纯善良、没有欺骗、没有抗争、没有赌气、没有大发雷霆的安安静静的世界。
桑桑听到后愣了很久很久,便沉默地回了房间。后来我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到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很熟悉的声音,熟悉到让我心痛。
那个女人快步走上来,一把推开我的屋门,毫无预兆地一巴掌甩在脸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很奇怪,我竟没有反抗,只是看着她歇斯底里的脸,然后冷笑,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胜者,俯视甚至藐视着一个失败者荒唐的举动,回报她的最好武器就是轻蔑的笑容,把关于她的整个世界一并投入垃圾箱,永远隔绝。
“你到底对桑桑做了什么?!”她咆哮道。
“你呢,作为母亲,无视他的成长,无视他的感受,居然仅仅是为了对付我!呵,多可笑多愚蠢,这个世界上恐怕找不到比你更愚蠢的人了吧!你简直颠覆‘母亲’这个词大爱无疆的神圣,你简直颠覆一个女人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最起码的尊重和保护。想不到你比我多吃那么多年的盐,居然依然那么幼稚,甚至比我还幼稚。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