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用一只手指头指着我的鼻子，浑身不停抖动着，表情痛苦到无法言喻。接着便是号啕大哭：“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报复我！”
“对。这就是你对我好的方式。住保姆住的房间，吃硬米粗粮，平日兜里翻不出一毛零花钱，连瓶饮料都买不起，这些我全都不说什么，因为寄人篱下，我无话可说。可是十几年前，你到那个属于我和我的家庭的城市，用一个女人自私固执的任性抢到自己所谓的爱情，把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角色完全抱走，这就是你对我好的方式。真好！我感谢你！不过，这一切其实也不能怪你，是我爸太贪图富贵，一心只想实现理想，才高攀了你这棵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树。这也正是你悲剧的地方，这么懦弱的一个男人，你居然跟他要爱情，呵，可笑啊，可笑！为了钱他可以连家庭都不要，你对他来说，除了势力和背景自然更加一文不值了。”
那个男人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逐渐变形的脸，居然不知如何是好。我苦笑着，拉起行李绕过她出了门，桑桑突然没命地冲出来拦住我，紧紧地抱住我，就像是要失掉什么宝贝一般苦苦哀求着。
眼泪突然像泄了闸一样喷薄而出，一滴一滴落在他毛茸茸的头发里。他哭着，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似乎担心稍微一松劲，我就变成斑斓的记忆，飘飞远去，然后就真的变成曾经，封存。
“傻瓜，我过完年还会回来的。”
“真的啊？”
“当然真的啊！我高中才念了一年半而已耶！”
“那你要记得想我。”
“格桑花嘛！我一定会想你的。”
他牵着我的手，一路牵着到了车站。男人提着行李跟在后面，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拿手不断拍着我的头，说：“长大了长大了。”我没有反抗，这似乎是他展现亲昵的唯一方式。我太冰冷，他不敢接近，这些我都知道。倒是身旁这个泪流满面的小伙子，真的揪起了我心间压抑已久的一根弦，让我感到脆生生的疼痛和不安。
车进站了，我跟他挥手告别，他站在人流中拼命往上探着脑袋，毛茸茸的头发在初春的风中化作了点点浮丝，让人眷恋，让人依赖。
火车越跑越快，终究把他甩在了那个冰冷的月台。脑海中骤然想起深秋的某个不眠之夜，他曾以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对我说，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生在了秋天，因为格桑花最喜爱的季节，恰恰是刺骨的寒冬。
再见面时，你最喜爱的季节就会过去了。坐在渐行渐远的列车上，想着你斑驳的眼泪，无奈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承诺：小鬼格桑花，我们春天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