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无望者(2)

梅拉尼没有意识到她所谓的“付出和帮助”是在毁灭自己。她向所有人付出,唯独不爱惜自己。她并不知道,自己跟在生活中遇到的那些男人后面收拾个不停,实际上是在助长他们不负责任的行为。当她谈起自己的童年时,我明白了,原来她这种努力拯救那些落魄男人的生活模式,竟然是她与父亲的关系的强制性重复:

我的家庭很怪。父亲是个出色的建筑师,但却用那该死的脾气控制着所有的人。他为了一丁点儿事都会发火……像有人把车停在他的泊车位上啦,我和弟弟吵架啦,等等。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走进自己屋,关上门,一头倒在床上哭起来,就像小孩儿那么哭。我母亲这时会气急败坏地泡在浴缸里不出来,总是由我进去同父亲打交道。我总是坐在那儿,看着他哭,琢磨着怎么才能让他感觉好点儿。但不管我做什么,都得等到他哭够了。

我递给梅拉尼自己拟定的一张评估表格,让她告诉我其中哪几条符合她的情绪和行为。这是一张共存的主要特征的评估表,这么多年在帮助患者确认自己是否有共存症状方面,我发现这张表很有用。如果你觉得共存这个词也许适用于自己,请把这张表通读一遍。

梅拉尼对上述每一条都答了“是”!她吃惊地发现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共存者。为了让她摆脱这种模式,我告诉她,关键在于把自己的共存性同她与父亲的关系联系起来。我请她回忆一下,当年父亲哭的时候她有什么感觉。

一开始真把我吓坏了,因为我觉得爸爸快要死了,那样的话谁来做我的爸爸呢?接着我就开始觉得他那副样子让我感到羞愧,但多数情况下我感到内疚——觉得是自己的错,他那样是因为我同弟弟打架或别的什么事情。好像真是我让他这么伤心似的。最糟糕的是因为没法让他高兴起来,我感到那么绝望。令人吃惊的是,他已经去世四年了,我都42岁了,自己也有了两个孩子,可我还是感到内疚。

梅拉尼被迫做了父亲的看护者,父母二人把自己成年人的责任重重地压在了她稚嫩的肩膀上。在她生命中需要有一位坚强的父亲帮助她建立起自信心的时刻,她却发现自己反倒要去哄一位孩子气的老爸。

同梅拉尼建立第一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情感关系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小时候,沉重地压在她身上的既有父亲的窘困,也有因不能满足他的要求而产生的内疚。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弥补自己的无能以使父亲幸福的努力,甚至在父亲已不在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干脆找一些穷困潦倒的人作为替代者,来照顾他们。她对男人的选择是受她想减轻负罪感的需求支配的,而选择了她所挑选的那些父亲替代者,又使她自己孩提时体验过的情感上的贫乏更加挥之不去。

我问梅拉尼,她的母亲是否向她提供过她从父亲身上根本得不到的温情或关心。

我母亲想这样做,但她时常有病,老要跑去找大夫,结肠炎一犯就不能下床了。他们给她开镇静药,这些药她吃起来就像吞爆米花一样,我想她是上瘾了吧,我也不清楚。她对我同父亲的事总是不介入。实际上,我们是由管家带大的。我的意思是说,我母亲在或不在都一个样。我13岁时写了封信给“亲爱的阿比”,但糟糕的是这信让母亲看到了。你大概以为她会来问我什么事情使我这么不安吧?但是我想我的事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简直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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