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语言学之父”赵元任逸事(3)

无婚礼的婚礼

1904年,赵元任的双亲先后辞世。1906年5月20日,他的伯叔给15岁的赵元任与名叫陈仪庄的女孩正式订婚。陈仪庄是他的远亲,算是亲上加亲。伯叔们可怜无父母、无兄弟姐妹的赵元任,想让他早点成家,好有人照顾。但此终身大事未经他同意。他去美国留学后并不太在乎此事,总觉得是一种精神负担。1916年1月,赵元任决定采取行动退婚,写信给舅舅冯聃生,想解决这个问题,但舅舅回信用语含糊不定。1917年5月,他又写信给在上海的远房叔祖赵竹君。叔祖具有自由思想,对他颇为同情,且亦公正。3年后的1920年他回国后,双方同意解除婚约,但须由赵付2000元的“教育费”才算了结。

就在1920年9月,赵元任在清华大学任教的一天,他在表姐冯织文的家庭聚会中,认识了正在北京森仁医院工作的李贯中和杨步伟。这两位女医生都是冯织文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真是无巧不成书,杨步伟也有个家庭安排包办的“未婚夫”,是在她未出世前已经订婚的。后来追求自由的杨步伟坚决退婚,她的祖父和过继父亲早年在英国生活,深知外国婚姻自由的权利,所以都支持她退了婚。

赵元任与李贯中、杨步伟相识后,本来是杨步伟撮合赵元任与李贯中相好的,但赵与李没有共同的语言,而赵看中的是思想解放、作风泼辣的杨步伟。此后,赵常去医院与杨见面,两人感情日深,决定于1921年6月1日结婚,并商定不要任何仪式,也不告诉别人。其时,杨步伟的父母都在北京,女儿守着秘密一点不露风声。所有亲戚朋友问何时结婚,他俩总回答说还没有日子呢。赵元任喜欢照相,每天早上两人七八点钟以前总到中央公园去散步和照相。走到格言亭,两人就照了一张作为结婚通知书的相片。他们本来打算连婚书都不要的,但那个时代的法律规定,若没有婚书,没有两人签字和4毛钱的印花贴在上面,不能作为正式结婚,不能以同居就算结婚的。为此,赵元任就自己写了个白话文的证书。5月31日,赵、杨两人把各自的行李都搬到租赁来的小雅宝胡同49号,再打电话给好友胡适和朱征,请他们31日晚到所定的住址来吃便饭。

下午6时,胡适和朱征来了,4人坐在精致小巧的住宅里一起吃了一顿很简单的晚饭,四样可口的小菜都是杨步伟自己烧的。饭后,赵元任拿出自己写的证书请他们两位做证婚人签字。赵元任写的证书如下:

下签名人赵元任和杨步伟同意申明他们相对的感情和信用的性质和程度已经可以使得这感情和信用无条件的永久存在。

所以他们就在本日,十年六月一日,就是西历一九二一年六月一日,成终身伴侣关系,就请最好朋友当中两个人签名作证。

本人签名 杨步伟 赵元任

证人签名 朱 征 胡 适

在他俩寄给亲友的通知书上说,接到这个消息时,我们已于1921年6月1日下午3时结了婚,并称贺礼绝对不收。

第二天,北京《晨报》以特号大字标题《新人物的新式结婚》刊登喜讯。后来,赵元任问罗素先生:“我们结婚的方式是不是太保守?”罗素答:“足够激进。”

他们当年这个无仪式的结婚仪式,不但在当时轰动一时,就是在后来,很多人还说要学赵元任夫妇的结婚仪式,但是没有一次学像了的。

妙文天下传

赵元任曾编了一个极“好玩”的单音故事,以说明语言和文字的相对独立性。这篇妙文名为《施氏食狮史》,通篇只有“shi”一个音,写出来人人可看得懂,但如果只用口说,那就任何人也听不懂了。原文如下:“石室诗十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氏时时适市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试食十狮尸。食时,始识十狮尸,实十石狮。试释是事。”全文只有89个字,字字同为“shi”音,所以念不清,但所述能看得懂,是赵元任编撰的一个完整的小故事。其大意是:石室有诗十施这么一个人,喜欢吃狮肉,此人经常在大街上探寻有无狮子。某日10时,恰好碰上10头狮子在大街上,就用箭射杀了这10头狮子,并把狮子的尸体全抬回到石室。石室很潮湿,他便让仆人将石室擦拭干,然后开始试着吃狮尸,吃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狮尸实际上都是石狮子。读此妙文,令人捧腹,更不得不佩服这位“汉语言学之父”组配语言文字的功夫。

“谁的国语留声片最好?”

赵元任十分热心推广国语(普通话),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他曾为商务印书馆灌制留声机片,在1923年和1935年分别出版了《国语留声片》(16片)和《新国语留声片》(16片)。有一次,赵元任夫妇到了香港,上街购物时赵元任偏用国语发问。当时香港人惯用英语和广东话,通晓国语(普通话)的不多。他俩碰上的这个店员国语很糟糕,无论赵元任怎么说,他都弄不明白。赵无奈,只好摇摇头。谁知临出门时,这位店员却奉送他一句:“我建议先生买一套国语留声片听听,你的国语实在太差劲了。”赵元任反问:“那你说,谁的国语留声片最好?”那店员答:“自然是赵元任的最好啦。”赵夫人指着丈夫笑答:“他就是赵元任。”那香港店员不但不信,还愤愤地说:“别开玩笑了!他的国语讲得这么差,怎么可能是赵元任?!”

无独有偶,语言学家陈原先生在一篇回忆赵元任的文章中这样写道:“赵元任,赵元任,在我青少年时代,到处都是赵元任的影子。”何故?原来,少年时代的陈原着迷于赵元任翻译的《爱丽思漫游奇境记》(商务印书馆1923年出版,这本是赵兴之所至偶一为之的译作,后来却成了一部儿童文学经典译作)。陈原长大了,想学国语,就用赵元任的《国语留声片课片》当老师。再后来,迷上了音乐,迷上了赵元任的音乐朋友萧友梅介绍的贝多芬《欢乐颂》,也迷上了赵元任谱曲并亲自演唱的《教我如何不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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