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王时代(7)

孟子所用的,都是《书》说,是有传授的,上章已经证明了。

然则当汤的时候,既然有这三处可指为亳,汤到底是先住在哪一个亳,后来才迁居到哪两个毫的呢?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一考当时用兵的形势。上文《史记》所举汤用兵之地是:

葛,《汉书·地理志》,陈留郡宁陵下,孟康日:故葛伯国,今葛乡是。如今河南的宁陵县。

昆吾,昆吾有两处:(一)左昭十二年,“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是如今河南的许昌县。(一)哀十七年,“卫侯梦于北宫,见人登昆吾之观”。《注》:“卫有观,在古昆吾之虚,今濮阳城中。”是如今直隶的濮阳县。桀时的昆吾在旧许,见后。

鸣条,见第三章第一节。

三夔,《续汉书·郡国志》,济阴郡定陶,有三融亭。如今山东的定陶县。

泰卷陶。《书序》,汤归自夏至于大垌。仲虺作诰。《史记索隐》:“……卷当为垌……解尚书者以大垌今定陶。……旧本或旁记其地名,后人转写,遂衍斯字也。”又《左传》定元年“仲虺居薛”,薛是如今山东的滕县。

又《诗‘商颂》“韦顾既伐,昆吾夏桀。”则汤当伐桀之前还伐过韦顾两国;韦在如今河南的滑县,《左传》注“东郡白马县有韦城”,《郡国志》作韦乡。《通典》:滑州韦城县,古豕韦国。顾在如今山东的范县。《郡县志》:顾城,在濮州范县东二十八里,夏之顾国。

又桀的都城,《伪孔传》说在安邑。《书序》:“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他说“汤升道从陑,出其不意;陑在河曲之南”。《正义》:“盖今潼关左右。…‘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他说“地在安邑之西,桀逆拒汤”。皇甫谧就再连昆吾也拉到安邑来,说:“今安邑见有昆吾邑,鸣条亭”;然而昆吾所在,证据确凿,苦于不能一笔抹杀,就说明“昆吾亦来安邑,欲以卫桀,故同日而亡”。如此信口开河,真乃千古笑柄。金氏鹗据《史记》吴起对魏武侯“夏桀之居:左河济,右太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国语》“幽王三年,西周三川地震,伯阳父日:周将亡矣,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断定桀之都在洛阳,韦注引禹都阳城,还不密合。《求古录礼说》卷六《桀都安邑辨》。我说:古人都邑所在,不过传得个大略,见上节。阳城、洛阳,数十百里之间,实在无从硬断。《小戴记·缁衣》引尹吉就是《尹诰》,书经篇名。序书的又把他唤做《成有一德》,见郑注。“惟尹躬天见于西邑夏。”注,“天当为先字之误。……夏之邑,在毫西。”《正义》:“案《世本》及《汲冢古文》云:禹都咸阳。……”咸阳,是误字,如今《汉书·地理志》注引《世本》、《续汉书·郡国志》

引《汲冢古文》,正作阳城,“西邑夏”,似乎是对于东迁的夏而言之。《国语》史伯对郑桓公日:“昆吾为夏伯矣。”韦昭注,“祝融之孙陆终第三子,名樊,为己姓,封于昆吾。昆吾,卫是也。其后夏衰,昆吾为夏伯,迁于旧许”。据此,桀似乎是始都阳城,后迁旧许,同昆吾在一起的;所以同日而亡。《商颂郑笺》。

再看《逸周书·殷祝篇》“汤将放桀于中野;士民闻汤在野,皆委货,扶老携幼奔,国中虚。……桀与其属五百人,南徙千里,止于不齐;不齐士民,往奔汤于中野。……桀与其属五百人徙于鲁,鲁士民又奔汤;……桀与其属五百人去居南巢。……”就以知道桀的踪迹,是步步往东南退的。《御览》八十三引《尚书大传》略同。

桀既然是往东退,汤自然是往东进;那么,一定是先都商县的亳,再都侧的亳,再都邻葛的毫的。不过,“既绌夏命还亳”的亳,却无从断定其在哪一处为他随便到什么地方,都把他唤做亳,所以不敢断定这亳是灭桀以前最后所住的亳。何以成他随便到什么地方,都把他唤做亳呢?据上文所考证,当汤的时候,就有三个亳,是一个证左襄二十年,“乌鸣于亳社”,是宋国的社,还唤做亳社。《史记。秦本纪》:“宁公二年……遣荡社;三年,与亳战,亳王奔戎,遂灭荡社。”《集解》:“徐广日:荡音汤,社,一作杜。”《索“西戎之君,号日亳王,盖成汤之胤。其邑日荡社。徐广云:一作汤杜,言汤邑在杜县之界,汤杜也”,《封禅书》:“于社,亳有三社主之祠。”《索隐》:“徐广云:京兆杜县有亳亭,则社字合作杜亳。”《说文》:亳,“京兆杜陵”。是汤之后在雍州的,所居的城,还唤做亳。是两个证所以我只说汤的时候,考得出的亳有三处。并不敢说汤的时候,亳只有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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