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为什么大家“熟视无睹”?(6)

那位副总希望我对他的做法给予一些点评,我没有直接说,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我曾问一位南方某大型国企主管质量的总工程师:“你是怎么来管理你的这支质量队伍的呢?”他说得非常清楚:“很简单,乾隆手下有和珅与纪晓岚,他们总是在斗,可是他们总是能够平衡。”我请他做出解释,他说:“很简单,我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我的质量部门和生产、业务部门是不是在争斗,如果他们在争吵,吵到我这里来了,我就觉得这件事是正常的,是受控制的,我就非常高兴,很踏实。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吵了,那么我就会觉得好像猫和老鼠成了一家,我就会感到担惊受怕,心里始终不踏实。”

我把这个故事讲完,那个副总一开始不以为然,后来思考片刻,对我说:“不过,我觉得他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你不这么做,是没有办法控制质量的。”

这实际上又引发出我的另外一种思考。而这种思考,实际上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总是习惯于用一种斗争的思维、一种战争的方式去对待原本生生不息的管理世界,尤其是对等于生命的质量?

现实常常会唤醒我们身体里面“好斗”的记忆,引发我们把许多事物当作一场战争的意识。而实际上,你放眼全球来看,我们整个的社会生活依然摆脱不了许多军事的语言或者冷战思维。比如,“商场如战场”,“商业即战争”,“竞争战略”,“成王败寇”等等。虽然如今大家都会把一句名言挂在嘴上--“你并不需要熄灭别人的灯火以使自己明亮”,但事实上,大家从内心里都希望产生一种“世人皆灭我独亮”的胜境,当然就渴望多一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式的人物活在自己的阴影里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已经忘却了的所谓“斗争哲学”的思维遗毒的“还乡”与“还魂”。仿佛又听到了那句小时候熟悉的电影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抛开近代百年救亡大于启蒙的现实环境不谈,究其思想的原因,应该是误读了马克思主义、误读了马克思。马克思主义原本是属于历史唯物论,但后来经过了前苏联普罗汉诺夫的“本土化”解读,又经过了列宁和斯大林的改造,就开始把历史唯物论或唯物史观变成了辩证唯物论,特别强调起“对立”和“统一”了。

“统一”是没有了,强调更多的是“对立”,而这种“对立”是敌我双方的对立,你死我活的对立。这种对立特别适合于战争年代,但是在和平年代,在经济工作中如果都用这种斗争和对立的思想,带来的一定是一种迷惑、一种混乱。而且不幸的是,人们对这种混乱不仅浑然不觉,甚至还以为它就是一种现实的生活,不然怎么可能去“持续改进”呢?

我曾经对学生们谈到过这么一件事情。有一次我坐出租车去机场,司机问我:“我们从那边走吗?”我问:“为什么?”他说:“前面堵啊。”居然一路上三次都被他说对了,而且顺利地绕开了那些堵点。

我问他:“真棒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我太清楚了。”

“那你能判断它们为什么堵吗?”

“为什么堵?还不是那帮交警干得好事!”

“怎么讲?”

“这些家伙尽在那里闭门造车、瞎指挥。你看吧,哥们儿,只要哪儿交通乱,那里一定有警察。”

我说:“我还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嗨,不就是瞎指挥嘛。警察不在反而顺畅了。真的堵成一锅粥了,你会发现找不着警察了,因为他们已经溜之大吉了。”他说。

我哈哈大笑,又问:“有意思。那你是知道什么地方应该疏通,什么地方应该开个口子了?”

“我当然知道。”听得出他挺自豪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天在路上跑一百回,我能不知道吗?”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去跟他们说?”

他说:“我跟他们说?谁听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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