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倾国(1)

第十二章 倾国

晴朗月夜,却无人有心赏风景。

徽王府为陶花面君之事,已经连续繁忙了数日,对外只说要好好打扮以邀圣宠。

早来晚来,这一天也总是来了。陶花不待天黑便上床躺下,今夜必须好好休息,明日早朝面君若是说不通,那就只有一战。

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听见门外有声音,似是服侍自己的小丫头开门让人进来。

她还不及坐起,就隔着帐子看见小满从外间屋走进内室,径直走到她床边,放了一样东西在她枕侧。她伸手拿起来,摸出了是那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背心。小满倒是有些吃惊,“吵醒你了?”

她并不避讳他,干脆起来把帐子打开,灯烛一时摸不着,所幸月色足够明亮,照见小满殷殷的关切之色。

她笑了笑,“我用不着这个东西。”说着塞回到他手中去。

他却是没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她。

陶花不明白他为什么盯着自己看,抬手摸摸脸,“怎么了?是不是大半夜的看着像个鬼?”

小满低头一阵赧然,想换个话题,于是把手中的金丝背心打开给她穿上。室内暖阁,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丝衣,金属划过时有些异样的触感。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在她胸前暖过冻僵的身体,还能有什么更不妥的呢?

她只是觉得他的手掌有些异乎寻常的灼热,于是担心了一句:“小满,你手怎么这么热,没生病吧?”

他一下子脸红了,月亮底下也能看得出来。她立刻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结论是:“嗯,还好。”

小满后退了一步,说:“明天你自己小心点,不过也别害怕。”

她点头,“我不是个会害怕的人。”

他笑着望她一眼,“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就算你嫁了人,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还是你和继父,其他的人都不如。”说完就走了。

隔天一早,陶花也不梳洗,穿上家人换下的一身旧袍子,蓬头垢面就出了门。小满连连念叨:“老天爷保佑,他若看不上你,咱们又免一次兵祸。”

郑伯则不以为然,“安排已经周密,秦将军又肯全力相助,未必是坏事。”

金殿之上,陶花快把头低到地上,粗声粗气请安。天子走下宝座,命她抬起头来,见她云鬓不整,花颜冷落,皇帝赵登却越发来了兴致,“朕今天忽然体会了前朝王丞相的一首诗——‘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没有苦心修整的惊绝之色,却一样让人不能自持啊。”

小满闻言,脸上顿时变色。

田仲魁今天白布缠头,本来是打算涕泪交流来告一状,听见皇帝如此说,马上改了主意,接口道:“圣上这首诗,引得最是妙,为何?第一,这陶姑娘的姿态,正合了明妃的‘意态由来画不成’,这般姿态,如何画得出?画出来也是一张干枯的面孔而已,有什么好看。第二,呵呵,圣上想必是听说了,这位陶姑娘自幼在塞北长大,可不是那句‘黄金杆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圣上高明,圣上高明啊。”

赵登洋洋自得,“朕也就是略读诗书,略读而已。”

田仲魁陪着笑,接着往下:“不过呢,圣上引用明妃作比,有一点微臣不敢认同。”

“哦?怎讲?”赵登有些不悦。

“皇上,当年汉元帝令明妃流落塞北,宫中再无可比之人,悔恨终生;明妃自己‘千载琵琶做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这是何等伤心。圣上呢,从塞北召来了美人,可不是让美人出塞,圣上是一代明君,又如何会让这样的美人埋没呢?所以说,这一点,微臣不敢苟同啊。圣上若是弃这样的美人于不顾,那岂不是变成……变成……微臣不敢说下去了。”

赵登脸上早已乐开了花,“不会,不会。陶姑娘,你就不用回去了,这就在我宫中住下可好?”

陶花听见他们文来诗往,自己全都不明白,只有最后这一句是听懂了,她立刻回答:“不好。”

赵登奇道:“为什么不好?你随身的东西,我差人帮你取来就是。”

陶花摇头,“我不喜欢你,所以不好。”

赵登脸色已变,他性情急躁暴戾,当即耐心用尽,唤侍从把陶花“请”进宫去。

陶花不从,金殿之上正要动手,听到小满清咳一声,她抬头一望,小满和秦文同时向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动手。陶花想了想,出于对两人的信任,跟天子的侍从走了。

赵登立即宣布退朝,高高兴兴下了金銮殿回宫。刚走到门口,随侍的一个老太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登顿时大喜,“是么?素素果真如此说?快,快,朕这就过去,快,快,给朕换便衣,快,快,通知当值侍卫,你,你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儿。”

忙忙活活赵登就走了,把刚刚“请”来的陶花给忘了个干净。

陶花被安置在一间内室,外面有人把守,她刚坐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来。

她以为是皇帝,当即站起,思量对策。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个丰容靓饰的美艳妇人,她一见陶花,伸手就来抬她的面孔想看仔细容貌。陶花怎么可能无端受此羞辱,当即用“推云手”一带,那美妇人就顺着劲儿往前扑跌过去。趴在地上之后,她大怒起来,“你敢殴打本宫,今后在这后宫之内还想活命么?快传侍卫!”

来人正是田妃,陶花听见要传侍卫,她的近身功夫无法对付众多皇宫侍卫,不想白白受人欺负,心念电转间,猛然扑过去,取出一只袖箭抵住田妃咽喉。

田妃顿时吓得“哎呀”乱叫,她的哥哥告诉她今天会有新人来此,让她做好防备,不必留情。然而,她的哥哥却显然忘记告诉她这个女子身负武功,否则她如何竟敢亲自前来。

内宫侍卫被赵登带走了大半,剩下的分散各处,迟迟才到。他们将陶花密密围住,看见田妃受制,无人敢动手。

宫中闹得如此大动静,早有人回报了徽王府。

小满正在大厅内来回踱步,郑伯在一旁苦苦劝慰,说这是天赐良机,正可夺回大权。小满只是皱眉,“若夺大权,为社稷安定,太子一支必然再不可留。可是,叛父杀弟,未免骨肉相残。”

郑伯叹道:“从古到今,哪一次宫变不是骨肉相残。天子无德,民不聊生,如此下去朝代更替是迟早之事。”

正谈话间,亲兵过来报说,陶花在宫内已经箭指田妃。郑伯听见,朗声对小满说:“势成覆水,若要强收,陶姑娘性命不保。”

小满一下立定身形,长叹口气,“无论如何,我也要护得姑姑周全。既已如此,不如趁田妃受制,取了宫中的虎符,其他各处安排,也都可开始行动了。”

“王爷,不,天子英明。”郑伯当即恭贺。

小满摇摇头,“如今周国哪里还有个大国的样子,北受契丹欺负,南方分出了吴越国。我们掌权之后,我不称帝,仍称王,等到我们北拒契丹,南并吴越之时,再称帝不迟。”

郑伯徐徐颔首,“大王,我郑知易真的没有看错人。”

陶花制住田妃后,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女人哭得梨花带雨,陶花很想放她,却是不敢。过得一阵,有一名侍卫长来到,原本围住陶花的侍卫一齐向他行礼。那侍卫长说:“近日事务繁忙,大家多有劳累,今天你们不必当值,可回家休息,自有别人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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