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调查这个案子。”他犹豫不决地说。
“没错。你何不来我的办公室坐坐。我可以等你。”
“不行。我不想一头撞进调查员手里。你来见我。”
“我很确定调查员知道你在哪儿,”我温和地提醒他,“有相当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
“不,我不这么认为。我想我甩掉尾巴了。我在维斯塔蒙特饭店的酒吧。”
“好吧,”我说,“留在那儿。”我说完挂断电话。
我趴下去吸干净桌上的混合物,把半个三明治连同蜡纸扔进垃圾桶。我朝粉红色的山丘投去最后一眼,然后放下遮光帘,下楼开车离去。
7
我在路缘边停了停,买了份《奥克兰图片报》的晚间版,看报摊的是头脾气暴躁的老山羊。新闻媒体中的文字一直在逐渐减少,一年前被认定违法后终于彻底消失。宣布违法总是效果奇佳。我挨着别人的车子停在马路上,翻了一会儿报纸。报上和平时一样,有不少没有说明文字的照片,拍的是政府正忙于工作:总统和调查局局长亲切握手,国会议员与特殊利益集团亲切握手,州长和本月最高羯磨获得者亲切握手。我翻到本地报导,在这儿找到了一系列斯坦亨特遇害的旅馆房间的照片。粉笔线条勾勒出他趴在地毯上的样子,旅馆床单上有片血污。照片中的调查员抬起窗帘一角,上面有个血手印;接下来的照片是白布包裹的尸体被抬进厢式货车的后门。这让我想起羯磨耗尽者被运往冷藏拘留所的照片,他们将在那里度过很难说多少年的储存时光。反正没什么区别,我想。
最后一张照片是摩根兰德调查员一边挥动张开的手掌,一边在和左手边画面外的某人交谈。科恩菲尔德调查员站在他背后,跟往常一样紧咬牙关。这个报导的要点在于我们尊贵的调查员正忙于本职工作,正在纠偏导正。这是在公然简化扭曲事实。谋杀案和打嗝什么的不一样,绝非凭空产生。要有一连串不可撤销的事件奠定基础,最终通过这个手段达到高潮,其造成的各种余波向未来延伸,远远超过普通调查所能包括的范畴。我听着自己如此思考,忍不住哈哈大笑。谋杀就如同车库减价大抛售。谋杀就如同仅限于男人参加的联谊会。谋杀就如同消防练习。异端调查局希望谋杀是什么,谋杀就是什么。
我把报纸扔在乘客座上,发动引擎驶向丘陵地带。天已经黑了。阿什比大道很安静,风景如画,我放开思绪随意漫步于今天发生的各种事件之间,希望能找到什么新鲜的联系,只可惜一直开进丘陵地带也没想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我刚吸过我的混合配方,新进入血液的接受剂大概钝化了必须有的冒犯欲望。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听收音机上呢。
维斯塔蒙特饭店是个上流场所,跟斯坦亨特不幸丧命于斯的劣等旅馆不可同日而语。若是维斯塔蒙特饭店里发生了凶杀案,他们恐怕会剥掉地板、指纹和其他东西,转到某个不那么受尊敬的低级场所,然后再打电话叫调查员。谁知道呢——兴许这就是斯坦亨特的遭遇。维斯塔蒙特饭店是有钱人想告诉别人他们来过奥克兰但又不想弄脏鞋子时住的地方。地方很大,活像个迷宫,有足够多的餐厅和水疗馆,你根本不需要接触外面那个巨大而可怕的世界。
我把车停进维斯塔蒙特的停车场,夹起报纸下车。那些照片或许能激起有罪的人做出反应,不管他们先前有没有看到过。事实上,不管安格韦恩是否有罪,照片都足以让他惶恐不安;但我急于得到线索。我从来不以手段精妙或诡计多端而著名。
我停下脚步,让门童打量了我几眼。这是一位年长的黑人,现如今你很难在仆役的位置上看见人类。进化了的动物尽可能地填充这方面的职位,但维斯塔蒙特始终坚持传统并引以为傲,这正是他们坚持的传统之一。他露出堪称完美的笑容,替我拉开门,我对他抬了抬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