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12)

“我在看专科门诊,”我答道,“想知道能不能取掉脸上这个屌。”我点燃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摩根兰德凑上前,一巴掌从我嘴里扇掉香烟。香烟滚到了屋角那把椅子底下,在灰尘中暗自闷烧。

“屌脸,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回答问题。”他从衣袋里掏出磁性探头,漫不经心地对准了我的卡片。

我朝屋角吐了口唾沫。这地方越来越肮脏了。

“请便。”我说。

“是谁让你插手斯坦亨特案件的?”

“这事情还没变成案件前我就参与其中了,”我说,“我替斯坦亨特跑腿,那时候他的后脑勺上还没长出一个窟窿来。”

“你替安格韦恩做事?”

“我也想,但就是找不到他。”

“狗屁,”摩根兰德说。“是他派你去找那位医生的。他还想收账。”

等旋转木马停下来的时候,我非得晕眩好一阵不可。“这就是说,安格韦恩是勒索者。”我希望,这个问题能趁他兴奋时蒙混过关。

“屌脸,少跟我装傻。他要你给医生带什么话?”

我决定接着玩下去。“他没有提任何特别的要求。我只是去摸摸泰斯特法医生的底细。”

传来一下敲门声。科恩菲尔德调查员从门口移开,我大声喊道:“请进。”楼下餐厅里一条进化了的爱尔兰长毛猎犬拿着一个底部浸出油渍的白色纸袋走进房间。他紧张地看了看两位调查员,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把纸袋递给我。

我道了声谢,比账单上的数字多给了他五块钱。他倒吸一口凉气表示感激,然后退出敞开的房门,进了外面的等候室,看模样很想四肢着地,嚎叫着逃之夭夭。科恩菲尔德关好门,斜倚在墙上。

我打开纸袋,拿出鸡蛋色拉三明治,谁也没有吭气。最普通的人类活动有时能让大家尴尬地停止咆哮,放下敌意,暂时抛开各自扮演的角色,这就属于那种有趣的时刻。我咀嚼着吞下一块楔形的三明治,用纸巾擦了擦脸,摩根兰德这才重新开口,他没再用屌脸二字称呼我。送货小狗和三明治不知为何让我们俩都成熟了。

“这案子很难办,”他说,“上头把安格韦恩盛在碟子里端给我,有很大压力想让我就这么了结这个案子。”

摩根兰德的语气接近于同行在谈话,或许仅仅是我的想象,但科恩菲尔德尽管没有开口,却显得相当不以为然。“安格韦恩是只沟渠老鼠,”他继续道,“他就算进了冰箱我也不在乎,但案子没那么简单。”

我点点头,让他接着往下说。

“我不是说他是无辜的。人确实是他杀的。我只是说,案子没那么简单。麦特卡夫,我必须要警告你退出。事情就这么简单。”他把磁性探头放回衣袋,对科恩菲尔德点点头。

我重重地吞了口唾沫,试着挤出笑容。我有很多话想问,但科恩菲尔德似乎更喜欢闭紧嘴巴的我。比起盘问一名调查员,存在许多更健康的方式能够推进案件进展。我用大拇指抚摸着第二块楔形三明治,一小方亮晶晶的蛋白掉到了蜡纸上。

“说实话,我对私家侦探向来敬佩有加。”摩根兰德说。他对我绽放笑容,但语气却像是可以擦燃火柴。“但你非得知道进退不可,”他解释道,“现在就是你该后退的时候了。”他疲惫不堪地站起身,展了展外套的袖子。

科恩菲尔德到现在还没有说过哪怕一个音节,此刻他摘掉帽子,用粗哑的嗓音说了声“日安”,然后替摩根兰德拉开房门。大块头在门口回过头来,又对我亮了亮他扭曲的笑容。我举起手,掌心向外。他们关上了门,我听着他们踱着步子走出外间办公室,经过那两只兔子,向着电梯而去;抛下我与鸡蛋色拉三明治还有满嘴问不出口的问题独处。

我转身面对窗子,卷起遮光帘。窗口面对东方,但我望见奥克兰的丘陵地带反射着日落的各种颜色,隔着海湾相望的成片窗玻璃映出针尖般的缕缕阳光,仿佛挂毯中嵌了许多金线银丝。从远处眺望,那片丘陵的确很不错。我转回桌前,推开三明治,往木制桌面上倒了点儿混合物。我用小折刀分开粉末,正要趴上去吸食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麦特卡夫。”我对听筒说。

“是我,奥顿·安格韦恩,”对方说,“我需要和你谈谈。”

“很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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