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颗水晶球(深蓝色)(12)

但在姐姐的循循善诱下,每一次回忆童年都会有新的内容被发掘出来,我回忆起小时候的悠车(摇篮),在炕席上爬,嘬所有能放进嘴里的东西(回忆起最爱的确良布的咸味),拿别人的话本耍赖不还(虽然不识字),在深度的回忆中甚至回到那时的心情体验。

在坚持精神分析治疗与犹疑的心情中,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转眼到了深秋,天气很寒冷,有一天我的焦虑突然急性发作,非常强烈!全身像被捆紧一样,神经在痉挛,牙齿都在打战!那种内心的颤簌很诡异,我无法控制自己,陷入了绝望的挣扎,又像被扔到深深的水底而窒息,眼前这关无法过去了,恐怖感有如世界末日般来临。

忍了两个多月,它终于卷土重来,伴随我6年的“老朋友”,力量还是这样强大,牙齿还是这样锋利,一点都没有减弱。我的心被一个巨大的X给堵上了。“心灵病毒”如此我行我素,我对它的自我调节毫无作用!这说明它与两个月来“检测”的内容没有关系,心理医疗对它失效了,这究竟是为什么?远方希望的星星消隐,我又被推上命运的悬崖。

此刻窗外乌云密布,昏天黑地,一场暴雨在即。姐姐下午没有课,向学校请了假,急匆匆地回家为我做心理医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急性发作不能被缓解,将宣布我的精神分析之路以失败告终。

姐姐先是引导我回忆B、C、D、E几个阶段,结果丝毫没用,焦虑没有一点减弱,回忆它们时我很心烦,注意力无法集中。之后姐姐很自然地引导我往早期回忆,很奇怪,在后期徘徊,只感到绝望,而往早期回忆,却出现了一线光亮。焦虑的难受滋味不再那样顽固且不可动摇。

“回忆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什么印象与这种不适有关吗?”姐姐的语气连贯而坚定,“我们尽量回溯记忆的源头,往最初去回忆,有类似的感觉吗?”

在多次的提示下,在我的沉默中,脑海中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我有一段不快乐的印象,它比童年、幼年记忆,倭瓜花、话本、悠车这些都要早,在最开始的阶段。”

“描述那个印象,不快乐,有什么内容呢?”

“描述它,继续体会……”

这个印象是存在的,虽然被遗忘了10多年,但我曾经清楚地知道它。我想起自己在小的时候,清楚地记得,但它如此蹊跷,在记忆中极度靠前,我几乎无法形容它,但我还是小声嘟囔着,去尽力描述它可能的内容。

“继续,你可以自由想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描述它、形容它……”

“仿佛与生俱来……”

“重复‘与生俱来’,继续体会……”

我依然被深深地扔在水里,但已不那样缺氧,而是像一支潜水艇,深深地扎在那团极早期的不快乐印象里了……

“不对劲儿,一方面难受,另一方面情绪却有种兴奋……”

“很好,重复‘不对劲’,继续体会它……”

我虽然又陷入沉默,但心却沉进去了。姐姐依然不断地提示着,给我动力,让我继续保持与这个印象的接触。

“有一个想象,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在很高兴地说‘再来一次’,感觉到的不对劲情绪与她有关系,那种兴奋其实是她的……”

“重复‘再来一次’……”

“继续……体会这个感觉……”

我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完全进入了那个感觉。咬噬和撕碎我心灵的一种强烈的体感!我体会到了!清楚地感觉到了!它是实体的,是一种压迫感,浮现在肢体上,从后脑、颈椎到骶骨整个脊柱都有体觉,这些身体部位仿佛被压碎了一样!那样的一种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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