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颗水晶球(深蓝色)(11)

在大脑皮层之上有一座“梦”的工厂,它的原料是记忆和以往的一切体验,产品是预判和行动方案,除了生产智慧,也生产恐惧,促动个体警觉或逃离。在我们的“梦工厂”里既有传动轴,也有润滑油,甚至还有马达。它是如何制造恐惧感的呢?由下丘脑、垂体和肾上腺组成了恐惧之轴(HPA轴),当危险的信号通过眼睛、耳朵进入我们的大脑,大脑皮层就发送信息激活杏仁核这架恐惧马达,杏仁核分泌激素激活交感神经系统,受交感神经控制的肾上腺髓质将肾上腺素分泌到血液中,改变了我们的呼吸和循环,这时我们就高度集中注意力,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变得敏感不安,做好随时应对危险的准备。

长期兴奋的杏仁核间接引发了大脑中的润滑油—— 5-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浓度的失常,神经离开这些递质无法正常工作,机体就陷入了神经症之中。患者一直被囚禁在虚拟的危险感中无法逃脱,似乎大脑皮层陷入某种自己制造的“危险之梦”中,总是在发射警惕信号给杏仁核,这是古老的危险预警系统出了差错,不能解除那些失去时效的危险警报。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说,在神经症患者心头笼罩的恐惧,是早已消逝的古代巨兽的阴影,是古老祖先留给我们的心灵阑尾。

杀毒之三:接近心灵谷底的“原始之梦”

“心灵杀毒”每3天一次,每次两三个小时。我花了很多时间用于整理“大脑硬盘”上的“磁盘碎片”,主要是分布在病重时候的忍耐和挣扎,充满疼痛感和痛苦情绪的“记忆扇区”,它们一簇簇,非常混乱地排列,数量巨大、错综复杂,以至于在姐姐的高效帮助下,我的CPU满负荷运行,但似乎永远也清理不完。

那E段原本没有能见度的“失忆”记忆,迷雾还未消散,但在持续的“磁盘碎片整理”中逐渐变薄,我的精神状态也发生了可喜的变化,不再那样恍惚和朦胧,行为也不再硬邦邦的固执古板,眼神变得灵活了,脸上也有了活肉(用我妈妈的话说),思想和行为正常了很多,家人很高兴治疗见了效果,我感觉到心底的冰川不再那样寒冷坚硬,而在悄悄变软和融化。

透过逐渐稀薄的迷雾,我更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未知数,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头顶,随时会掉落下来,会让形势瞬间发生逆转。我们还没有找到“心灵病毒”,查清了一些刺激性很强的事件,发现它们只是诱发因素,找不到将我困在抑郁症深渊的症结,在血肉模糊的记忆中还没有发现“原发性病灶”,它究竟在哪里呢?

多数时间我很配合姐姐的工作,听从她的调度进行“记忆检测”,有时我也会失去耐心,我们究竟要找什么?这样无头绪地寻找还要多久?是不是“心灵病毒”不存在,抑郁压根儿就没有根本原因?

我像在颠簸中沉沉入睡,睁开眼一看,天还没有亮。天空只有一颗预示希望的大星星高悬在天顶,于是又沉沉睡去,我不知道会走向哪里。在按部就班的行进中,有心情湿润、呼吸舒畅的夜晚,也有过写下生命最后一首诗的绝望,在星光下赶路,这条路就像精神分析的百年历程一样漫长……

每次检测记忆时,姐姐都安排我在B、C、D、E 4个有精神压力和痛苦情绪的时间段之间移动,宣泄其中不安的力量。在这个看来已搭配得当的“菜谱”中,她有意地穿插一道风味不同的“新菜”:往A段童年期回忆,并且试图让它来“压轴”,我知道这是由于对弗洛伊德的迷信,精神分析认定童年期的体验至关重要,这在我看来却是不可理喻、徒劳无功的,因为我的童年无忧无虑毫无瑕疵,没有任何挫折和精神压力,它不可能与神经症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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