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方(3)

无方猛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他低下头,看到身上是一套从未见过的打扮,灰衣白襟,棕褐腰带,打得紧紧的绑腿下是一双洗得发白的平口千层底。

他望向四周。街上的人大都身体健壮、相貌平实,走起路来很麻利,说话的声音也很大。显然,这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

他端详着那些简陋的民居,那些高耸的旗杆、琳琅的店铺、吆喝的小贩、悠闲的马车。他的记忆似乎有些松动,他感觉,在很久以前,他曾经走在这样的街道,也是这般的茫然,这般的悠闲。

他明白,送他过来的,是一种强大的法术。给他罩上平民衣衫的,又是另一种。这些能力,他已经不可能得到,但他却不惋惜。因为,他有他自己的强大之处。但那是什么呢?他费力地想着。

脑中突然一晕,他跌撞了几步,栽倒在一家店铺门口。

周围传来一片哄笑。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抬头一看,这是一家肉铺,门楣上面用刚劲的字体写着几个大字:

精灵鲜肉。

无方吓了一跳,马上想起青衣人说过,西边有个精灵国度,种族很特殊,个个长发尖耳,姿容美丽,打起仗来却剽悍而亡命,是英风帝国多年的死敌。难道这家铺子,竟然把那些精灵抓过来,制成了食物?

他不由得嗤笑店家。这些人,连行骗的方式都这么拙劣。

他走进店门。铁钩上是一挂挂红白相间的肉块,旁边有个小柜台,摆放着一些奇香扑鼻的熟肉。那种香味很特别,又甜腻,又丰腴,却不能激起他的食欲。

00  “客官,这可是最新鲜的精灵肉!昨天刚送来的!”

店老板,一个老实巴交的大嫂,热情地推荐着。

“真是精灵肉?”

“是啊,您看这些鲜肉,都是白精灵身上现割下来的!用来生吃、涮锅,那叫一个嫩!这烟熏的、滚浆的、烧腊的,全都是暗精灵肉,越嚼越有味!”

无方心头一沉。难道说,如此纯朴的国度,如此平和的人民,竟然喜欢……吃人?他的脑子又开始痛了。似乎这件事,与他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客官怎么称呼?”大嫂笑嘻嘻地问。

“无方。”他勉强回答。

“多神气!一听就是个大侠!”大嫂赞叹着,“长得又这么帅气,平日里仗剑江湖,少不了红颜知己吧?”

无方一笑,刚要继续追问,大嫂脸上现出一丝暧昧。

“客官既然看不上吃的,就来点玩的……用精灵下体制成的玩具,如何?”

“什么?”

大嫂抿嘴一笑,竟然荡起几丝妩媚。她扭动着身子,转到柜台后,打开一个暗门。

门内居然站了一个人,把无方吓了一跳。

再仔细看,这人一动也不动,竟然是个玩偶。

“客官真是个雏儿,要不要小蛮蛮给你介绍几个玉香阁的红姑?”大嫂贴了上来,两片潮乎乎的嘴唇几乎含住无方耳朵,“玩不到黑妖精,就把她那两片嫩肉割下来玩啊!你这么俊俏一后生,居然一点都不解风情……”

无方浑身汗毛倒立,急忙往后一躲。

“别跑呀,这可是刚做出来的顶尖货色!”大嫂尖声浪笑着,“瞧瞧!这精灵皮,这馅儿料,摸上去,跟真的一样!再看这脸蛋!这下边!又肥又紧,拿点油一抹,比真人都舒服——”

无方打了个寒战,朝门口走去。

“站住!”

一声炸雷般的巨吼。

“老娘废了半天劲,你他娘的说走就走?”

小蛮蛮柳眉倒竖,眼露异光,逼上前来。

“对不起,大嫂,”无方脑子混乱,只想离开这个地方,“我,我没有钱。”

一张蒲扇般的大手迎面抓来,还带着一股臭烘烘的热风。无方刚想躲,就被一把揪住后脖领。

“老娘青春年少、人见人爱,居然被你叫成大嫂?你眼界还真高啊?只能看上春二娘、秦仙姑、宝中宝?”

一声娇喝,一脚飞踹。

噗!

无方平平地飞出门,摔在地上。

嘴里好像有很多口水,一吐,全是血,牙血。

“就这包样,还敢来查私货?”一只黑底红花、又肥又厚的绣花鞋,差点杵到他脸上,“甭管你是哪路探子,没那两下子,就别来找死!滚!”

好一会儿,无方才慢慢撑起身来。

路上的行人指指戳戳,却没有人笑话他,大概是不敢招惹那位小蛮蛮。

无方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瘸一拐,继续朝前走。前面还有很多铺子,挂着各种招牌,什么当铺、铁铺、药铺、钱庄、茶馆……这些地方,都会像小蛮蛮的肉铺一样古怪吗?

无方满腹心事,转过拐角,刚迈几步,就走进了一片庞大的阴影。

他抬起头,便望见一座足有十余层的巨楼,每一处翘角飞檐、抬梁穿斗都漆得鲜亮一新,散发着温润的油光。最高一层,悬挂着一块金碧辉煌的牌匾,上面有五个夺目的大字。

天下第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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