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方(2)

他喃喃地说。这个世界,他一无所知。如果所有的人都像青衣人,他就只能是一只蝼蚁,随便一个人、一根指头,就能把他摁成肉泥。

几天过后,他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说话也顺溜了,但脑子依然昏沉,还是想不起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好几次,已经到嘴边了,但是随即一阵剧烈的晕眩,所有的线索全都忘掉,再也找不回来。

他在洞中转来转去,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他做了很多梦,梦中那些画面是他闻所未闻的。他似乎从属于一种强大的力量,又拥有某种刻骨的挂牵。他惊悚地醒来,有一种感念,有些人在呼唤他,有些人在诅咒他,有些面容一闪而过,却跟他有着紧密的关联。

他就这样一天天挨下去,时而恍惚,时而疯癫,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以头撞地,以拳砸墙,却像是砸在云里雾里,触及不到任何硬物。他朝着一个方向发力猛冲,明明能看到洞壁了,伸出手,却只能触摸到一片虚空。他更相信这是个梦,在这个梦里,他还活着,还是一个生命,而不是其他什么古怪的东西。

“你还在吗?”他向着四周的黑暗,大声地说。

“嗯。”青衣人说。

“我……想不起来。”他气馁地说。

“那就不要想了。”

“这又是一个梦吗?”

青衣人沉默了一会儿,“是的,什么都是梦。”

“怎么醒?”

“改变这个世界。”青衣人说。

“我……行吗?”

青衣人轻笑了一声,“你不行,还有谁行?”

“那好,”他点了点头,“你救了我,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

“先要下点猛药,治治你的离魂之症,”青衣人说,“你这一生,或将无拘无束,或将方寸全失。唉,忧来无方,人莫之知……以后,就叫你无方吧。”

无方清醒的时候,青衣人开始讲述这个世界。

“五万年前,一团电光从天外飞来,击中海面,引起海水沸腾、熔岩喷发,千年之后,凝成了现在的旷世大陆,”青衣人缓缓地说,“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安宁过。先是远古巨兽的恶战,然后是部落之间的血战,到了今天,民风越发刚烈,常常是举国而战,经年不息……”

无方听着,但是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世人渐渐达成了共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熔岩之火创造的,充满了焦躁、炽热、恐惧和死亡,所以,战火也不会轻易熄灭。”

青衣人不停地讲述着,恨不得把世上的天文地理、风物人情、文化传承,一股脑地灌输给无方。无方什么也记不住,却并不着急。他感觉,这些东西他早就知道,只需要一个机会,一旦激发,他就会了然于胸。

青衣人讲得最多的,是天下第一强国——英风帝国。他告诉无方,他们所处的弱水郡,就是帝国燕云州所辖。除此之外,西边的埃尔蒂斯和桃源,东边的银蛮和大昊,都是些强大的国度。在大陆之外,冰风海、光辉海、混沌海和恐怖海上,还有四座神秘的岛屿,分别是天路、仙山、幽灵群岛和龙岛。

青衣人喜欢讲述各国悠久的战争史,比如英风和银蛮的黑石大战,桃源和大昊的仙灵之战,银蛮和幽灵群岛的海战,金湾和贝戎、苍澜的信仰之战。这些战争绵延千年,也孕育出各种武功、魔法、斗气和仙术。这四种能力各有差别,开发的是人体内不同的潜质,修炼到极致,都能移山倒海,甚至颠覆时空。

“你……要我学?”无方问。

“当然。”青衣人说。

“我……不想打架。”

“什么?”青衣人厉声问。

无方有些惊奇。他从未见青衣人如此失态过。

青衣人很快平静下来,“多少年了,战魂的象征竟然衰落至此……”

无方又听不懂了,只是看着他。

“有些事,你不喜欢,也要去做。”青衣人说。

无方不想反驳他,决定先学下来,到时候用不用,还是他自己决定。

青衣人尝试着教给他最简单的武功和仙术,但是失败了。他凝聚不起任何真气和仙力。青衣人又转而教他魔法和斗气,还是失败了。他感觉不到天地间的魔法因子,也察觉不到体内有斗气流动。

“你在故意抗拒我?”青衣人说。

“我没有。”无方说。

青衣人陷入了沉默。

“我让你失望了。”无方莫名地有些歉意。

青衣人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我……学不会这些?”无方说。

青衣人还是沉默,盯着他,那种看透一切的目光让他有些凛然,但已经没有第一次看到时那么害怕了。

因为歉疚,无方又把青衣人教他的方法试了试,但还是没有任何效果。他终于放弃了。

青衣人不说话,趺坐在一旁,两手捏着指诀,念叨着什么。

过了很久,青衣人才睁开眼,炯炯地注视着无方。

“只能如此了,”青衣人叹息着说,“祸福难测啊。”

无方有些不解,“我要做什么?”

青衣人指了指上方,“你去汉轩楼。去做个堂倌。”

“堂倌?怎么做?”

“去了就知道了,”青衣人指了指洞窟中央,“站到那个圆圈上。”

无方很吃惊。他在洞中转过无数次,从来没发现地上还有这些名堂。圆圈里画着些符文,泛着青光,乍一看,就像一口幽深的古井。

他小心地站了上去。

“到了地方,会有人帮你。”青衣人说。

一片白光从四周缓缓升起,越来越亮,耳旁似有风声掠过,还带着一些令人费解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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