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和我的一个博士生雷切尔·韦尔斯(Rachel Wells)合作进行的一项研究中可以看到,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人们有一个共同的,也许不一定是最理想的反应。我们对数百位即将毕业并开始寻找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的大学高年级学生进行跟踪调查。第一份工作是将对他们的后续经验和身份产生重大影响的选择。作为该研究项目的一部分,我们要求这些学生在从一开始寻找工作到最终被聘用的6~9个月期间的三种不同情况下,描述他们认为理想的工作所具有的特征。每次,我们让他们对一份工作的13个特征,包括“高收入”、“有发展潜力”、“工作稳定性”、“具有发挥创造力的机会”以及“拥有自主决定权”等,按重要性从高到低进行排序。虽然这个项目只是针对毕业生进行研究,但实际上,所有人,无论处于事业的哪个阶段,都必须对这些因素进行衡量。一份工作,是能实现自身价值更重要,还是能帮助你为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更重要?牺牲工作的稳定性以换取经济上的富有是否值得?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自身的价值观;而我们的选择,反过来又影响着我们将成为怎样的人。
在找工作的最初阶段,学生们都比较倾向于一些价值比较高的特征如“具有发挥创造力的机会”及“拥有自主决定权”。换句话说,是那些与实现个人自我价值关联更大的、比较理想化的特征,而不仅仅是为了谋生。时间一个月接一个月地过去,毕业生们在招聘市场上投出简历、期待面试机会,试图确认哪些职位是对他们开放的。他们的选择面很窄,因而他们被迫需要对实际工作的正反两面进行对比,他们对工作特征的重要性排序开始发生变化。他们变得更重视实际的方面,比如“有发展潜力”。“为了获得一个更高的学历,我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很明显,相比较之下,有些工作职位会让我得到更多。”其中一位毕业生说:“我不想我所投资的时间和金钱白白浪费了。”在他们决定要做哪份工作后的第三轮排序中,他们考虑的最重要的因素是收入。
当我们询问这些学生们此前他们是如何对各种特征因素进行排序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选择的优先顺序已经随着时间而发生了变化,而是错误地认为他们对工作的选择标准一直都是一致的。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一开始选择的优先主次,同时也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过去重新进行了设想。“不是的,”其中一位刚被聘用的被调查者说,“自始至终我都在考虑工作的稳定性。我还在还学生贷款,因此选择工资更高的工作当然很重要。”
求职者们愿意调整他们优先考虑的因素,从而使自己可以根据实际选择相应地调整自己的期望值。为了解决最初优先考虑的因素和此后实际优先考虑的因素所产生的冲突,他们编造出自己在事业方面的价值观——虽然是假的,但却是一致的。那些越是模糊最初排序的人越容易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意。这种带有保护性的幻想使得人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矛盾性,从而可以按照他们调整后的优先顺序进行选择。
解决这种矛盾的另外一种方式——从长期来说也是更实用和更合适的方式——就是在更高的层次上争取一致性,比如追求真理和道德标准或是忠于某些理想。如果我们的行为自相矛盾了,那么好吧,就让他们自相矛盾吧。如史蒂文·科尔伯特所说,星期一说这样的话而到了星期三却说那样的话并不矛盾,如果这中间的星期二你学到了新的知识或者情况本身发生了变化。事实上,对同一件事情的坚持可能正印证了爱默生所称的“愚蠢的一致性是人类狭隘思想里的一个妖怪”。思想的广泛性使得我们不仅可以调和自身的多样性,同时也可以向世界清晰地表达我们广义上的行为指导原则。为了能在坚持自我的同时保持一定的适应性,我们必须证明作出改变的决定是为了坚持自我,或是承认自身的一致性本身是具有变通性的,但这并不减弱它的可信度。无法坚持自我,却依然认可自己,这是很有挑战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