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名伶遗踪(6)

此刻我随意走在此间,清静的胡同里半天才偶尔有人走过,60年前,一群学戏的孩子是从这里走向舞台的。

与李万春仅隔一条胡同,就是著名须生高庆奎(1890——1942)故宅所在保安寺街,他当年住在15号。保安寺街是一条很宽敞的胡同,东起果子巷,西至米市胡同,得名于路北的保安寺。该寺建于明代,规模很大,现虽为民居,高挑的屋檐仍透露着建筑之精美。街不算长,沿街的房子都很好,有好几所旧日会馆,高庆奎宅也是个不错的院落,高门石阶,相当气派。(图13保安寺街15号高庆奎故宅)

走在保安寺街,就想起高派唱腔。现在看起来,高派须生像是一个另类,那响遏行云的高腔是听着过瘾唱着难。高庆奎之后,只有李和曾、李盛藻继承衣钵,几乎是薪火独传,如今好象听不到谁在接续这一派的香火了。

保安寺街中段胡同往南有一个小巷,叫包头章胡同,穿过去,就可来到张君秋(1920——1997)故居后兵马街13号。(图14后兵马司13号)

从李万春的秘境和高庆奎的高门楼出来,走到张君秋故居跟前,简直是两重天。这套房子眼下已经实在乏善可陈了,门是铁的,刷了红漆,绝非原物,整个院子的外貌可以说一丁点审美考虑都没有。更为凑趣的是,大门旁紧贴着一个公共厕所。这很让人纳闷,梅兰芳故居、张二奎故居、叶盛兰故居和这里的张君秋故居,怎么都要紧贴着它们砌个公共厕所呢?

但当初“四小名旦”之首的张君秋就住在此院——当然,那时院里不是这个样子。

从张家旧宅出来,往南穿过中兵马司,就是奚啸伯(1910——1977)故宅所在的平坦胡同,5号院即是。这条胡同旧称扁担胡同,因为这是一条横胡同,一头衔接米市胡同,一头衔接中兵马街,它在两条竖胡同的中腰,俨如扁担。街很静,两侧颇有不少好房。

奚啸伯是满族,北京人,四大须生之一。1957年之前,他住在这儿。

2003年秋,我曾寻到这里,虽住着一院居民,但格局未损。这所院子应该算是保存得比较完整的。门楼、屋舍基本还是老房子的样子,院有两进,头进院的角落里甚至还有几株竹子,在大杂院里实属罕见。从一个穿堂门进去,就是二进院,房很高,一些地方虽破,但还可见旧时风貌。整个院子风韵犹存,当年应该是很讲究的。

2006年11月,有消息称南横街以北地区拆迁,我忙赶去。一进后兵马街,初觉无恙,再行则见路南一院屋顶已无,徒见四五根木柱望天而立,一间极大门楼亦无顶盖;路北9号、11号临街后墙洞穿,正房、厢房暴露于野。急行,果见张君秋故宅已拆除过半,13号大铁门尚在,院内正房、厢房尽成瓦砾,仅南屋尚存。旁边15号临街后墙亦穿,院中居民尚有人住。一街无人,如森森别一世界。再西,忽见路南一宅外墙立一串护墙石,花纹犹存,拍下存照。

又赶往平坦胡同,由东口进,不觉愕然——奚宅大门已无,门洞大开!急入,东、南、北俱已无存,唯西北角竹丛处一户人家尚在,见一中年男子,忙上前探问,知此院无保存希望,行将片瓦无存。随主人往后院去,已非前年所见光景,东侧一地残砖灰土。主人夫妇住此院几十年矣,言及当初,环院抄手游廊,俨如花园。男主人从废墟中拾起一块青砖摩挲,这砖质地细腻,棱角分明,青黢幽婉。旧时筑屋,墙芯常杂以碎砖,称“填馅”,其意在于省砖;而观此院断壁,俱为整砖砌就,磨砖对缝,绝无搪塞敷衍。虽是再也住不了多久,他仍在对来者赞叹这所院子的每一个细节。(图15奚啸伯故居)(图16平坦胡同5号奚啸伯故宅门联)(图17拆除中的奚啸伯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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