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3)

作为两桩婚事的媒人,张三姑满面春风,在周家进进出出张罗,她把周大妹的长辫子挽成圆圆的髻,端端正正搭上一块大红头帕。大妹的脸蛋被盖头一蒙,大放悲声,坐在床沿义愤填膺地用歌骂她:

媒人是个赶仗狗,吃了这头吃那头。

树上鸟儿骗得来,岩坎猴儿骗得走。

骗得我爹点了头,骗得我娘开了口。

对门山上栽豆子,背时媒人死独子。

对门山上种韭菜,背时媒人绝九代。

陡岩坎上落下河,跌断手,跌断脚,

短命死在地狱里,二世投生变猪婆。

……

这样的歌姑娘家唱了千百年,虽然骂得狠,运筹帷幄的张三姑也不脸红,只当是一次寻常的哭嫁罢了。但周家大妹的歌声却越来越让人心碎:

哥哥呀哥哥呀!

为什么这样狠心,

背我往火坑里送。

为什么要帮别人忙?

把我背到坎上丢了吧,

让我变只鸟儿,

飞到无边无际的天上!

把我背到潭里丢了吧,

让我变只鱼儿,

游到无边无际的海中!

周家的长子周太旺说好去妈武手下背枪,几天前专门回家,负责背送两个妹妹。为了显示隆重和气派,妈武把机动团丁从黄水调来帮着迎亲,大妹哭哭啼啼,顶着红头帕从哥哥背上下来,悲惨地爬进轿门。

走着走着,快到干沟桥了,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乐曲,那是她听得懂的树叶口哨:

妹子妹子,你不要离开我。

妹子妹子,你好狠心!

妈武向天打了两枪,以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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